第 23 章

    左年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

    福利院很多孩子是因为失去亲人才会到那里, 而他,是被自己的父母抛弃的。

    因为他腺体畸形,因为……他是笨蛋。

    福利院每年有很多人来领养孩子, Omega小孩尤其受欢迎,只有他是例外。

    每次来了家长,夏院长都会给他换上漂亮整洁的新衣服, 把他的小脸洗得干干净净,跟他说:“小七待会儿要表现得大方一点, 要多笑,爸爸妈妈都喜欢爱笑的孩子, 这样小七就能去到一个好的家庭享福了。”

    他不解问:“小七为什么不能一直陪着院长妈妈呢?”

    夏院长心疼摸着他的头发:“我年纪大了, 不能一直护着你,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单纯, 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家庭为你撑腰, 你会很辛苦的。你现在还小,很多事都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只有美貌的Omega, 会活得非常艰难。”

    年幼的他似懂非懂, 可他很听院长妈妈的话。院长妈妈让他多笑, 他就一直笑, 绝对不哭。

    “啊,这个孩子……腺体还有问题啊……”男人惋惜道。

    “但是小七很乖的, 他非常懂事, 你们和他呆久了,一定会喜欢他的。”夏院长极力推荐道。

    每次他都会被家长们从众多孩子们里挑出来, 然后单独表演节目,单独和家长们对话,他的小儿歌已经不知道唱了多少次了。

    后来他觉得,也许是自己的儿歌唱得不好听,所以他又学着上一位被带走的姐姐背了古诗。他背了很久很久,才变得流畅,可是,好像又搞砸了。

    “夏院长,抱歉,我们还是想要一位健康的孩子。”一旁的女人温柔接话。

    夏院长点点头,表示理解,道:“那你们再看看别的孩子吧。”

    “刚刚那个拍皮球的小女孩也不错,我们去看看?”男人道。

    女人颔首附和:“好。”

    小七揪着衣角,缩在角落垂头,他知道,自己又被淘汰了。

    他的手里还握着女人刚刚给的糖果,他觉得她好温柔,身上也香香的,他差点就可以叫她妈妈了,可……他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在两人要离开前,小七把糖果又怯怯递了过去,他没有被选上,他不能接受这些恩惠。就像他之前没被选上,抱在手里的漂亮小熊又被抽走了一样,都是不属于他的。

    女人一愣,随即笑道:“没关系,给你吃的,不用还。”

    说着,还蹲下·身摸摸他的脸蛋儿,道:“对不起啊,我们没有缘分,小七会遇上更好的爸爸妈妈。”

    小七心里很难过,可他没有哭,他谨记院长妈妈的话,扬起笑脸“嗯”了一声,说:“谢谢。”

    两人临走前,又给了他许多糖果。

    后来小七趴在窗户看到,他们带走了一个妹妹,还把一个可爱的毛娃娃塞进了妹妹怀里。

    看到这,小七把自己没毛的丑娃娃抱紧了点,他才不羡慕,他也有,他只是觉得又辜负了院长妈妈的期待,他好愧疚。

    阿姨留给他的糖果他舍不得吃,结果被其他孩子哄抢一空,只有藏在娃娃衣服里的没被抢走,他晚上藏在被窝里偷偷吃了,很甜,他亲了亲布娃娃,说:“有你和院长妈妈就够啦。”

    春去秋来,他又经历了好几轮的筛选,和他同批的Omega小孩都被领走了,只有他还在。

    他不仅不受家长欢迎,还不受其他孩子们的欢迎。他们不喜欢他,从不带他一起玩,他每次凑过去都会挨打。

    现在他学聪明了,他就蹲在树下看,别人笑,他也跟着傻呵呵笑,别人被“老鹰”差点抓走,他也跟着紧张,仿佛这样就代表自己也参与了游戏。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不愿意放过他。

    一只飞来的沙包正中他的面门,他感觉鼻子很痛,鼻腔痒痒的,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他已经习惯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大哭大闹,而是拔腿就跑。他知道哭闹没有用,还会被打。他不想院长妈妈为他担心。

    身后的小孩们穷追不舍,仿佛欺负他是贫瘠生活里唯一的乐趣。他不敢停,频频回头看追他的哥哥们,一不小心,就撞在了一位高大的男人身上。

    来人一身笔挺的西装,身旁还跟着一位金发碧眼的漂亮叔叔,一看就是两位贵人。

    追他的小孩看到这个场景都躲了起来,他看到自己的鼻血蹭到了男人的衣服上,自知闯祸了,他赶紧捏着脏兮兮的袖子给男人擦,仰着笑脸道:“对不起,叔叔,小七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

    男人很和善,蹲身摸摸他的脑袋,说:“你叫小七?”

    “嗯嗯。”他点头。

    “今年几岁了?”男人继续问。

    “快六岁了。”这些问题都是家长必问问题,他早已对答如流。

    这时,夏院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她看到小孩,惊讶道:“小七,你怎么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此时有多糟糕,他笑道:“摔的,不小心摔的。”

    男人心疼看着他,道:“夏院长,这个孩子的资料能让我看看吗?”

    他好像又被选上了。可是今天两位家长没让他背古诗,也没让他唱儿歌,他被带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外,隐约能听到里面几位大人的交谈。

    “小七是个苦命孩子,您也看到了,他在这里生活得并不好,左先生,Ason先生,我知道你们是心善的人,你们,就给他一条活路吧,明天那位岳先生又该来了,我真怕我护不住他,那位岳先生,实在是令人不齿,我没办法把小七交给他……”院长声音几度哽咽。

    小七竖着耳朵,他觉得很抱歉,又让院长妈妈操心难过了。他真的是个坏小孩,难怪没人喜欢。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那位蓝眼睛漂亮叔叔蹲在他面前,笑眯眯问:“小七愿意和我们走吗?”

    他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有人愿意带他回家?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结巴道:“小,小七,生病,有病,可以,可以去吗?”

    漂亮男人捏捏他的小脸:“当然可以,不管小七生什么病,我们一定会给你治好的,对吧,均?”

    他仰头看着另一位男人,那人神色有些复杂,可片刻后,还是郑重点头,说:“是,别担心。”

    他高兴坏了,挺着胸脯看向院长妈妈,心道:您看,小七终于有人要了,您别再为我担心了。

    院长背过身默默擦了擦泪,对两位道:“我带小七去换身衣服,你们先办一下领养手续,可以吗?”

    两位配合点头:“好。”

    小七被院长带回来了寝室。院长给他换了一件新衣服,又用湿帕替他把脸擦干净,说:“小七,跟了新爸爸,一定要听话,要懂得感恩,不能贪心,要爱他们,孝顺他们,不要再回来这里,知道吗?”

    “可是我会想您呢。”他歪着脑袋说。

    院长把布娃娃拿给他,说:“有它陪着,就像我在你身边,好不好?”

    他的东西很少,几件旧衣服和一个破娃娃,还有一个补丁布包,用他的床单扎成一个小包袱,给他捆在了背上。

    院长说,把所有东西收走,就代表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是吉利的象征,可他想着,等他长大了,他还是要回来看院长妈妈的。

    两位叔叔把他牵上了车,他看着熟悉的景色和人不停倒退,直至再也看不见,终于流下了眼泪。

    蓝眼睛叔叔把他搂在怀里,说:“别怕,以后我们就是你爸爸了,会对你好的。”

    新家真的好大,好干净。他的鞋子是脏的,袜子还有破洞,他站在客厅不敢动。

    但是两位叔叔都很友好,他们鼓励着他,还给他洗了澡,换了漂亮的新衣服和新鞋子,都是合身的,一点都不大。

    他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站在镜子前臭美了好久,他想给院长妈妈看看,好在,新爸爸似乎了解他的心思,拍了照发给了院长妈妈。

    来了这里,他不再叫小七,他有了名字,叫左年。岁岁年年的年。

    新爸爸说:“待会儿带你见一位小哥哥,他也是很可爱的孩子,你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左年是忐忑的,毕竟福利院的哥哥都很凶,要打人,他怕新哥哥也这样。

    怀着不安的心来到哥哥家,他看到两位贵气又好看的男人跟他笑,还问他名字,亲切喊他年年。

    接着,男人朝楼上喊了一声:“岁岁,干爹来了,快下来。”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背带裤,白衬衣,带着小领结的男孩走了下来。

    他大概是左年见过最漂亮的哥哥。又白又精致,像童话里的小王子。

    小王子礼貌喊了人,目光不经意朝他扫来,惊喜喊道:“妹妹,是妹妹!”

    一旁的男人扶额:“段百岁,你魔怔得男女不分了吗?这一看就是弟弟啊!”

    新爸爸笑起来,说:“言哥,怎么?真不打算给岁岁生妹妹?”

    被叫言哥的人一脸高傲:“不生,我老婆多受罪。”

    大人谈话间,小哥哥来到他跟前,捏捏他的脸,很轻很轻,不像福利院的哥哥们粗暴,说:“就是妹妹!”

    小哥哥很喜欢他,拉着他去玩具房,给他玩小汽车,玩洋娃娃,还把阿姨送来的果盘全部推到他面前,说:“吃!”

    左年不敢贪心,在他们那里,不能一个人吃完全部的零食,要分享。他们的苹果要分成八块,他得其中的一小块,这样才对。

    他挑了一块最小的苹果塞进嘴里,便再也没动过果盘。

    哥哥问他:“你不喜欢吃这些吗?”

    他摇摇头,说:“不是的,要分享,要很多人吃,不能一个人吃。”

    哥哥偏着脑袋:“是啊,我分享给你的呀,你吃啊,没关系,都吃光,不能浪费。”

    他有些胆怯,但是哥哥并不给他犹豫的时间,把草莓,葡萄,一颗接一颗往他嘴里塞,说:“多吃点,要长胖胖,胖丫头好看。”

    可他不是丫头,真遗憾。

    新家他适应得很快,因为爸爸、干爹还有哥哥,都待他很好,他们很喜欢他,他也喜欢这里所有的一切。

    可太幸福了,就会出现意外。

    胖爸爸的父亲不喜欢他,那位爷爷总是板着脸,对他从不笑,还总和胖爸爸吵架。

    左年很怕他,他想讨好爷爷,但爷爷从不许他靠近。

    后来,他的资料办齐了,被送去了幼儿园,和哥哥一个学校,只是,他是中班,哥哥是大班。

    哥哥经常会来看他,巡视他有没有被欺负。他喜欢哥哥,因为哥哥是第一个带他做游戏,给他吃水果,不欺负他,不嫌弃他的同龄人。

    所以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他每天会把幼儿园发的小饼干和小糖果留下来,全部分享给哥哥。

    每当这时,哥哥都会给他们班一位双胞胎男孩炫耀,说:“这是我弟弟,我也有弟弟,他听话,还给我留饼干,你妹妹就会揍你!”

    男孩羡慕看着他,说:“我拿妹妹跟你换。”

    左年紧张盯着段百岁,生怕他同意,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不能和哥哥玩了?要去给别人当弟弟?他不愿意,他只喜欢岁岁哥哥。

    好在,岁岁哥并没有把他换出去,而是搂着他的肩说:“不换,左年和我天下第一好。”

    天下第一好。啊,原来哥哥是这么想的。

    左年好开心,当晚他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爸爸,还分享给了他的阿贝贝。他承诺要和哥哥一辈子天下第一好。

    然而没多久,一向不待见他的爷爷居然主动来接他放学。明明还没到放学时间,爷爷却说家里有事,要让他提前走。

    今天的饼干还没领到,不能留给哥哥了,左年有些丧气,他希望哥哥不要生气。

    坐上车,他看到了座椅上收拾好的行李,左年莫名有些不安,司机开车的方向,也不是回家的路,左年瞪着大眼睛,问:“爷爷,您要带年年去哪?”

    左爷爷一脸冷漠:“你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左年闻言,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没做好,难道是因为还不会数数?还是因为昨天晚上学习写数字,没写好?可他都会努力学的。

    左爷爷看着他,道:“你也别怪我,你的情况确实不符合我对孙子的要求。你长大后,对我们家不会有任何帮助,还会拖累左均。你这种情况,很难找到好的家族联姻,不好的家庭,左均也不会同意你过去,那他只能养你一辈子,你是一个……没有价值的Omega。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你……命该如此。”

    左年是听懂了的。他知道,自己又被嫌弃了,他没有价值,他是小傻子,他会拖累所有人。

    左年抹了抹眼泪,不再哭了。他觉得爷爷说得对,他不能拖累爸爸,这些日子爸爸和哥哥给他的爱,已经让他无以为报了。只是有点遗憾,最后都没见到哥哥和爸爸,没和他们好好告别。

    他扒着车窗,想把路记下,他想,等他长大了,他再坐车回去找他们,那时候,他应该会数数了,也会写数字,会有用一点。

    还没到福利院,车子被拦截了下来。

    匆匆赶来的漂亮爸爸愤怒拉开车门,把他从后座抱了出来,说:“对不起,宝贝。”

    左年摸着漂亮爸爸的脸,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只知道他看起来很悲伤很生气。

    左爷爷下车道:“我说了,这个孩子必须送回去。”

    向来温和有礼的漂亮爸爸大声怒吼:“我的孩子,我自己养!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左年被他抱着,感受到了他因为怒极在发抖,他继续道:“你下次再私自带走他,我就报警!我说到做到!”

    他们又为他吵架了,左年很难过。他替漂亮爸爸擦着眼泪,说:“爸爸,别哭,年年,没关系的,年年可以走,别吵架。”

    Ason紧紧抱着他,说:“宝贝,不会有人送你走,相信我。”

    他们重新回了车里,这次车子开往了段家。

    因为胖爸爸出差要走一个月,漂亮爸爸不放心,所以把他送来了干爹这里。

    许干爹把他抱在怀里,心疼安慰他,放学回来的哥哥一脸凝重站在旁边,听完了大人们的谈话。

    晚上吃过晚饭,两人又去了玩具房。

    哥哥说:“你真是笨蛋,你应该来找我,我会保护你的,才不会让他带走你。今天要不是老师打电话,你就被拐卖啦!”

    左年想起下午左爷爷说的话,道:“年年应该走的,不应该拖累爸爸,年年是没用的Omega,长大了,也没人要……呜呜呜……”

    左年很少哭的,但是今天他实在太难受了。他其实不怪左爷爷,他在怪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聪明一点?不能健康一点?这样左爷爷也会喜欢他,就不会和爸爸吵架,他长大了,也会成为有用的人,能帮到爸爸。可他怎么,偏偏就是个笨蛋呢?

    “男子汉大豆腐,流血不流泪。你别哭,他们不要你,我要你。”段百岁一脸认真,“我有很多零花钱,养得起你,能养你一辈子。等你长大了,我们就结婚。”

    “结婚?”左年吸着鼻子喃喃发出疑问。

    “嗯嗯,就像我爹地和爸比那样,可以生活在一个屋子里,一起看电视,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真的吗?”左年停止了落泪。

    如果这样的话,年年还是有家的。应该不会被送回去吧?

    “当然。”段百岁拍拍胸脯,接着又起身道:“你等着。”

    他在玩具堆里疯狂扒拉,终于从里面拉出了一个大芭比娃娃来。

    他把芭比娃娃手上的戒指撸下来,戴到了左年手上,说:“这是信物,你戴了我送的戒指,就是我的Omega,谁也不能带走你……”

    谁也不能带走你,你是我的Omega。左年把两句话记了好多年。

    明明和他世界第一好的哥哥,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他越来越冷淡。不,好像不只是对他,而是除了学习,他对所有事都变得很冷淡。

    他不爱玩玩具了,也不喜欢去游乐场,每年圣诞节的约定,也爽约了。

    但只要他主动去找哥哥,哥哥还是会和他说话的,还会送他回家,左年觉得,自己还是不一样的,只要自己再努力点,就能知道聪明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为了追赶上对方,他很努力学习,还让爸爸替他请了家教,小升初,他才勉强和段百岁一个学校。

    到了学校他才发现,段百岁真的好受欢迎啊。比在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还受欢迎。

    左年不想段百岁和别人好,于是他只能比别人更殷勤一些。他每天给段百岁做便当,给他送水,下雨给他带伞,放学等他一起回家。

    他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毕竟段百岁亲口说过,跟他世界第一好,还说过会和他结婚。

    已经初中的年纪,自然是懂得结婚的意义。左年很期盼,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希望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希望段百岁能早点实现承诺。

    他决定好了,初中,高中,大学,他都能追着段百岁走,他可以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段百岁选择高中就出国留学,这是左年始料未及的。

    如果出国的话,他真的没办法跟去。一来,他的英文很差,二来,左均和Ason 也根本不会放心他一个人出国念书生活,毕竟,他的情况是特殊的。

    他看到段百岁申请到学校很开心,他也为他开心,哥哥是去追求梦想的,应该祝福他。

    他做了娃娃,希望能保护哥哥。

    段百岁走那天,他跟着爸爸去机场送了他,段百岁走得很潇洒,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现在想来,他当时应当是觉得解脱了吧,能甩掉他这个跟屁虫,所以解脱了吧。

    原来结婚这个事,只有他在期待,段百岁对他的冷淡,也不是因为长大了害羞,而是……真的不待见他。

    原来,段百岁一直都在躲他,才会出国近八年。

    原来,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糟糕,不值得被任何人喜欢。

    左年和疾步而来的人对视,他在段百岁的眼里看到了慌乱。

    “你……怎么在这?”他听到段百岁喉咙发紧,声音不似素日里的平静无波。

    左年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双眼烧得通红看他。片刻后,左年笑得一如既往:“年年发烧了,今天就提前回来了。”

    段百岁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这时,和他一起回来的朋友走了过来,局促又不安同他打招呼:“那啥,嫂子,好,好久不见。”

    左年朝他挥挥手:“你好。”

    “嫂子,我才回国,没来得及倒时差,脑子不清醒,有,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啊。”男人结巴道歉,恨不得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

    左年扯了扯嘴角:“没有呀,你怎么这么说?”

    他扶着墙壁站起来:“我刚刚在找白雪,它跑得太快了,我没抓住它,好像还崴了脚,它真是不听话,我再上楼看看。”

    段百岁想过去扶他,却被他阻止道:“哥哥,你朋友来了,年年可以自己上去,没关系的。”

    段百岁抱着侥幸的心理想,左年或许并没有听到那些话。否则该哭鼻子了。他现在这种表现,是很正常,很平静的……

    待到人走远,周绪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说:“我他妈这张臭嘴!你说,嫂子不会都听到了吧?”

    段百岁看着空旷的楼梯,道:“应该没有。”

    应该没有,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是,哥,人发烧呢,你不去看看?”周绪推了推他。

    段百岁如梦初醒,这才大步往楼上去。

    路过宝宝屋时,他推门看了看,白雪趴在猫爬架上,正在舔毛,左年没在里面。

    他又去开卧室门,左年正蜷在床上,被单蒙着脑袋。

    段百岁坐到床边,隔着被单拍了拍他的背,问:“什么时候发的烧?”

    左年没回答。

    段百岁想拉下他的被子,却被他死死拽住,左年的声音有些闷,鼻音很重:“哥哥,年年吃药了,很困,能不能让年年睡会儿?”

    “那你也不能蒙头睡,闷坏了怎么办?”

    “不会的,年年即便是笨蛋,也是知道该怎么呼吸的。”

    段百岁松开了手,说:“那你先休息,吃饭我给你送上来。”

    “嗯。”

    下了楼,周绪正在抽烟。他看了眼楼上,问:“没事吧?”

    段百岁:“他才吃了药,困了,想睡会儿。”

    刘妈切了水果送出来,段百岁问:“左年是什么时候发烧的?”

    刘妈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左先生中午就回来了,自己买了药和退烧贴,吃了就上楼了。”

    段百岁松了口气,吃了药就好。

    晚餐刘妈炖了山药排骨汤,她说这是左年特意吩咐她去买的,炖来给段百岁养胃祛寒。

    周绪道:“说真的,你老婆是真爱你啊,就你那平时冷若冰霜,又爱摆臭脸的德行,还出国走了七八年,换谁都把你忘了,也就他,从没变过,一直等你,多痴情啊。”

    段百岁有些得意:“很羡慕吗?”

    周绪“切”了一声:“我羡慕什么?我也不差,搞不好我初恋也念着我呢。”

    “这话你自己信吗?”段百岁不咸不淡道。

    周绪:“得,你快给你老婆送饭去吧,咱俩聊不下去了。”

    段百岁没再搭理他,端着碗上楼去找左年。

    屋内没开灯,只有卧房门打开后,廊道的灯光泄了进来。

    段百岁把小瓷碗放在床头,左年还在睡。这会儿没用被子蒙着头,把脸露了出来。

    退烧贴已经摘掉了,段百岁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受不太准确,他又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左年。

    好像已经退烧了,额头没那么烫,只是出了一身的汗,鬓角和脖子,都黏黏糊糊的,脸也因为发烧的缘故,变得红扑扑的。段百岁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又亲了亲他的脸。

    左年终于醒了过来。眼尾发红,带着泪渍,很惹人怜。

    “起来吃饭。”段百岁伸手抱他。

    左年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他,看了许久,才端正坐好,乖乖喝汤。后脑勺的头发因为睡太久,翻翘了几缕,更增添了他的呆萌。

    “哥哥,不吃吗?”左年哑声问。

    “等你吃完,我就下去吃。”段百岁替他理了理头发。

    可是左年的头发有它自己的想法,怎么也按不下去,段百岁觉得好玩,一直搓磨着他那两绺呆毛。

    左年放下碗,温热的掌心贴着段百岁的肚子,说:“哥哥,胃痛,去吃饭吧。年年让刘妈妈炖了汤,要趁热喝,年年没关系的,已经好很多了。”

    这个时候,左年都还只替他着想。段百岁心里升起了更多怜爱,他问:“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左年垂着眼帘:“只是感冒,哥哥,很忙。”

    “感冒也可以告诉我。以后不用给罗助理打电话,可以直接打给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段百岁作势要低头亲他。

    左年偏头躲过,瓮声道:“会传染,不亲……”

    段百岁笑了下,最后只是亲了亲他的额头和发顶。

    看着他把汤喝完,想着人周绪还在楼下等着,段百岁又安抚了左年几句,这才起身下楼。

    周绪还没开吃,正在玩手机。

    瞧见段百岁下来,问:“嫂子好点了没?”

    段百岁:“退烧了,只是没什么精神,明天还不舒服的话,我让陆医生来一趟。”

    周绪“嗬”了一声,用肩膀撞了撞段百岁,道:“你其实,还是挺喜欢他的吧?瞧你这样儿,跟初中那是两摸两样啊。”

    段百岁为自己盛了一碗汤,而后看着周绪大方承认:“对,我喜欢他。”

    晚餐过后,段百岁让刘妈给周绪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周绪才回来,今晚实在没精力出去嗨,早早就困了,打着呵欠回房休息。

    段百岁安顿好周绪,迫不及待上了楼。

    左年这回是醒着的,看样子是才洗了澡出来,头发还有点湿,睡衣也重新换了一套,粉蓝色更加衬他白。

    段百岁坐在他身边,摸摸他的脸,关切道:“还在生病,怎么能洗澡?”

    左年低着脑袋:“年年,臭,要洗。”

    “是吗?我闻闻。”段百岁凑上去,用鼻尖嗅着左年的头发,又趁机亲了下他的脖子,评价道:“不臭,香的。”

    左年觉得痒,缩着躲开他:“因为,洗了,才不臭。”

    大抵是因为生病,他说话比平时更加温吞,整个人也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段百岁心疼他,说:“我去洗澡,今晚我们早点睡。”

    在段百岁看来,两人每晚抱在一起睡,已经是理所应当的事。可等他洗完澡出来,左年却没有挪动位置,他抱着他的布娃娃,侧身躺着,眼睛又快闭上了。

    段百岁笑问:“今晚不和我睡吗?”

    左年没睁眼:“嗯,年年,自己睡。”

    段百岁笑僵在了脸上,欺身压过去:“怎么了?”

    左年把脸往被窝里藏了藏,说:“感冒,会传染。”

    又来了,下午也是这个理由不让他亲,左年像是在抗拒他的靠近。

    段百岁想到了白天的事,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左年反问:“听到什么?没有啦,年年好困哦,哥哥不是说早点睡吗?”

    似乎又没有问题。段百岁一时有点看不透他。

    不想继续僵持,段百岁熄灯回了自己的位置。他这才发现,这张床真的很大。两人各自睡,他都碰不到左年的手臂。

    段百岁有点不习惯。他望着黑压压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实在是无法入睡,他趁黑摸了过去。这次是他钻进了左年的被窝,从背后抱住了他,低声道:“传染就传染吧,一个小感冒而已。”

    第二日段百岁醒时,左年已经起床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赖在他怀里同他缠绵,而是利落穿好衣服,跟他道早安。

    段百岁有些懵。

    左年今天继续休假,没有去店里的打算。他送着段百岁出门,还是像往常一样替他系领带,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周绪在一旁起哄:“哟,秀恩爱啊?”

    左年笑笑不接话。

    只有段百岁知道,左年从昨天开始就变得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呢?

    早上开完早会出来,段言问段百岁:“小绪是不是在你那?”

    段百岁点头:“是的,不过一大早他就搬去酒店了,说是他母亲昨晚给他打钱了。”

    “嘿,他这小子,给他爸急坏了,这个年纪还搞离家出走,真是像没长大。你周叔叔说他十有八九会来找你,还真是。”段言无奈笑笑,“他最近在A市,你就多照应着他一点,有空也劝劝他,别总和他爸过不去,他爸昨天血压都飙到一百八了,说早晚被他气死。”

    段百岁点头应:“好。”

    下午段百岁正在看企划案,家里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段百岁眼皮突突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通后,刘妈焦急的声音传来:“小少爷,不好了,左先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直在哭,哭得好大声,我敲门他也不开,很像很难受,还一直叫你名字。”

    段百岁猛然站起身,问:“他今天……感冒有好点吗?”

    “我看他上午都挺正常的,就是脸很红,我问他是不是在发烧,他说没有,吃过午饭他就回房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哭。”

    段百岁隐隐猜测,左年或许是发情期到了。

    他赶紧让罗寅备车,匆匆往家里赶。

    如他所料,他刚走到楼梯口,就闻到一股甜腻的求欢信息素。

    段百岁问刘妈:“有备用钥匙吗?”

    “刚刚找到,在这。”刘妈把钥匙递给他,又问:“需要叫陆医生来一趟吗?”

    段百岁果断拒绝:“不用。”

    他用备用钥匙打开门,青提软糖的香味扑面而来,作为Alpha的他,很快就被调动起了高涨的情绪。他感觉得出来,他和左年的契合度变高了。

    卧室的大床上没有人,有细碎的哭声从浴室传来。

    段百岁放轻脚步走过去,浴室门未关严实,留着一丝缝隙。

    段百岁能清晰看到,左年躺在浴缸里,浑身泛着粉,被发情期带来的躁动折磨得痛哭流涕。

    他手里拿着之前买的小玩具,不知道该往哪里用,小粉棒在他手里震动,他磨着腿,哭唧唧道:“怎么捅嘛,到底怎么捅嘛?呜呜呜……”

    他明明是知道自己发情期要来的,可他一点也没有向段百岁透露,他宁愿借助这些小玩具,也不肯给他打电话。

    段百岁有点生气,握在门把上的手越收越紧,最后怒急反笑。

    他试着释放了一点信息素,左年果然被勾引了出来。

    Omega 抖着腿,拉开了浴室门,一头栽进了他怀里,浑身发抖,好不可怜。

    生理上的折磨让他失去了理智,他踮着脚,把鼻子努力往段百岁脖子上凑,却被后者掐住了下颌不准他动。

    左年开始簌簌掉眼泪,喃喃道:“给我。”

    “给你什么?”段百岁似笑非笑,“现在想起来你有Alpha了?”

    第 24 章

    “现在想起来你有Alpha了?”

    意识混沌间, 左年听到了这句话。

    不,没用的。他的Alpha不喜欢他,他的Alpha排斥他, 躲着他。甚至为了甩掉他,都跑出了国。他怎么敢再去麻烦他?

    他的腺体恢复好了,发情是迟早的事。早在去美国前, 他就有了发情征兆,医生说这是好事, 他信以为真。他变成了正常的Omega,他能为心爱的人孕育孩子, 他能同他抵死缠绵。可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的爱人,从来没有这个想法。并不是因为他生病,段百岁才不碰他, 并不是因为他腺体有损, 契合度不够高,才没吸引到段百岁,而是他这个人,他这个人不讨段百岁的欢心。

    难怪这么久, 段百岁从没想过标记他, 易感期也说过不需要他, 并不是因为他不能安抚段百岁, 而是段百岁根本不想接纳他。

    不想接纳他这个人,也不想接纳他的信息素。

    当初若不是他拿着戒指上门“逼婚”, 若不是段百岁面临强制匹配, 这段婚姻当是不能成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他提出想结婚时,段百岁看他的眼神。疑惑又复杂。就像依旧没摆脱命运的无奈, 就像后悔那时许下了承诺,就像在责备他,为什么还记得。

    左年的眼泪停不下来,他好痛啊,心里痛,身上也痛。段百岁问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他不敢承认。他害怕,害怕段百岁以此为契机,告诉他最残忍的真相,更害怕已经撕开了这层窗户纸,段百岁会干脆不要他。他只能像个鹌鹑一样,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祈祷别被发现。

    在听到真相后,他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段百岁,明明会抱他,会亲他,心里却那般厌恶他。

    在此之前,左年没有任何经验,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惹得他心生厌烦。

    他上网查了,Alpha论坛里很多这种情况,他们说为了家庭,为了体面,会做做表面样子,其实闻到对方的信息素都会恶心得想吐,还要应对他的发情期,真的很烦。

    左年觉得他和段百岁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两位干爹是体面人,段百岁也很有教养,所以两人的亲近不过是段百岁在应付罢了。如果借着发情期再去打扰段百岁,逼迫他在生理本能中接受自己,那真的太不识好歹了。

    左年努力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人。Alpha英挺的眉眼近在咫尺,眉心轻轻蹙着,是不开心的表现。

    果然,他是讨厌他的。

    左年大口大口喘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接着,一把推开眼前人,说:“不要……”

    “不要什么?”男人声音沉沉。

    左年扶着门框,弓身说:“不要,哥哥……”

    他听到男人笑了。低低的,阴测测的,压抑着愤怒:“那你要谁?那个金医生吗?嗯?”

    周遭属于Alpha的信息素越来越浓,左年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奇怪,双腿发软,渴望被触碰,渴望有人来拯救他,他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再也支撑不住,跪坐在了地上。

    地板很凉,他却觉得得到了缓解,一双大手把他抱了起来,这就是信息素的来源。他疯狂地,忘乎所以地去寻源头。

    “怎么?就这么喜欢我的信息素吗?有金医生的好闻吗?”

    不知道怎么扯上了金医生,左年觉得他很奇怪。明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还用高契合度的信息素引诱他,居高临下地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像是惩罚,更像是欺负。

    左年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又气又恼,哽咽嘟囔:“坏,哥哥,讨厌你。”

    “讨厌我?”男人将他放在床上,倾身压了过来,“做什么就让你讨厌了?”

    左年难受得紧紧揪住床单,汗和眼泪打湿了他的头发,身体也因为泡在浴缸里降温,正湿漉漉滴着水,像可怜的落水小猫。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抽噎,难过得像要背过气儿去。

    段百岁心疼了,他不再被那可笑的控制欲支配,他也不想去纠结左年为什么在发情期不需要他。

    他把人小心翼翼抱起来,释放着安抚信息素。他亲吻着左年的头发,说:“好了,别哭了,随你怎么说,是我不好。”

    左年的体温太高了,被本能驱使着不停地蹭他。段百岁捧着他的脸,怜爱地亲他的眼睛,舔去滑落在他唇角的泪水,说:“你现在讨厌我,我怎么能要你呢?”

    两股信息素在房间里碰撞,纠缠,慢慢交融。

    段百岁亲吻着他的后颈,在腺体附近看到了两条浅浅的疤,他知道,那是左年做矫正手术留下的。左年很怕疼,也不知道当初有没有哭。

    亲吻在疤痕上暧昧辗转,左年发出舒服的哼声,眯着眼睛享受。

    段百岁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舔了舔左年的腺体,说:“第一次可能有点疼,但很快就好。”

    不知道左年有没有听见,段百岁对准那小小一块,由轻到重,慢慢咬了下去。口腔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怀里的左年发出高亢的尖叫,脚趾用力蜷缩着。

    段百岁紧紧箍住他,不许他逃,他源源不断注入着自己的信息素,把这个标记咬得格外深。

    左年从一开始的反应激烈,到后来渐渐归于平静。整个人像一条脱水的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他怀里,轻轻喘息着。

    “哥哥……”他低低呢喃。

    “嗯?”

    “臭哥哥。”

    段百岁笑:“嗯。”

    左年累极了,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段百岁把他塞进被窝,看到自己西装裤上有一小片深色水渍,他知道那是左年情动时留下的。真是要命了。

    他去浴室冲了澡,又拧了湿帕出来,替左年把身体仔细擦了一遍,尤其是那湿泞的下半身,看得人呼吸一窒。段百岁忍着冲动,替他一点点抹干净。

    床上的人被碰到娇弱的地方,会像小猫一样嘤咛,勾人得不得了。

    段百岁俯身下去,亲着他的脸,委屈抱怨:“敢说讨厌我?之前不是还说最喜欢哥哥吗?”

    睡梦中的人眉心还拧着,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梦,让他这样不开心。

    段百岁扔下手里的帕子,上了床,把左年抱进了怀里,说:“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

    _

    左年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是高中时的他。他依旧没交到什么朋友,依旧会被别人抢走东西,有时候是钱,有时候是文具……他很无奈,找过老师两次,但换来的是变本加厉。

    那些人当着老师的面笑嘻嘻搪塞,说是开玩笑,转过身就把他的书扔进Alpha厕所里。他没办法进去,只有等上课没人时,才敢去捡。老师已经习惯了他课堂总是迟到。

    他嘴笨,说不清楚缘由,加上学习也不拔尖,又不爱说话,久而久之,老师也不怎么管他了。

    高中生活并不美好,同桌更是个坏人。因为没有接受他的情书,他就到处宣扬他是个傻子,还带头孤立他,侮辱他。

    左年根本不想搭理那个人,觉得他像游乐园的小丑,上蹿下跳地折腾,只会让人觉得滑稽。

    校园生活总是灰暗,他不想告诉爸爸们,怕他们为他担心,怕左爷爷又说他事多。难熬的时候,他学会了写日记。他把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放在心里反复想念,他把所有温暖的情话写进笔记本里,悄悄诉说自己的爱意,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重逢,然后像小时候说的那样,永远在一起。

    在此之前,他不能抱怨生活,不能被其他人影响,他要变得更加优秀才行。迎接美好未来前,总会有坎坷,这是他在课本里学到的知识。

    他在笔记本里一笔一画写下那个人的名字,这是他的希望。

    原本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可这天,同桌那个坏蛋抢走了他的戒指。他最宝贵的戒指。

    他用项链串起来戴在脖子上,下了体育课,不知道戒指怎么跑到了衣服外面来,被同桌看见了,一把扯断了链子,拿在手里把玩。

    左年气急了,那是段百岁给他,那是他们的信物,怎么能被人抢走?

    他第一次和人打架。

    即便对方是个身量不小的Alpha,他也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自然,他吃了点亏。后来是有人叫来了老师,他们才被同学分开。

    他的戒指被他抢了回来,但也因为打架请了家长。

    他很愧疚,觉得给爸爸添麻烦了。可爸爸却夸了他,说他做得特别好。还说,如果再有人欺负他,就狠狠还回去,不需要顾忌什么。

    那天在办公室,老师让先动手的他道歉,爸爸却说,绝不道歉,还让同桌先给他道歉。再后来,干爹他们也来了,来了好多人,同桌哭着给他写保证书,位置也被调得离他远远的。

    打那以后,虽然他还是没什么朋友,还是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但没人再明目张胆欺负他。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院长妈妈说,你需要一个好的家庭为你撑腰,你才不会活得那么艰难。

    左年觉得自己好幸运,这么多人爱他,让他变得更加坚强有底气。

    他把戒指又随身带着,盼望着段百岁早早回来。

    高中,大学,工作实习,一晃八年过去了。

    他等的人终于回来了。

    听说段百岁已经到了要被安排强制匹配的年纪,左年意识到,他们可以结婚了。

    他拿着戒指和体检报告,欢天喜地地去找了段百岁。他告诉段百岁,他现在很健康,腺体已经被治好了,还问他可以和他结婚吗?

    段百岁的表情很冷漠,眼神也有些奇怪,他问:“这个你还留着?”

    这个你还留着?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他们的信物吗?他不该留着吗?

    那时,他以为段百岁是感叹,感叹这么多年他还保存着信物,感叹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现在想来,段百岁那种反应,其实是无奈和不理解。

    自己用他六岁时的一句话捆绑了他,逼迫了他。所以他不喜欢自己,不是正常的吗?

    左年从梦中醒了过来,蒙在眼底的薄雾散去后,他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瞳仁浅淡,总给人一种薄情的感觉。

    “哥哥……”他脑袋还有点发懵,情热最重时,他确实看到段百岁来了,可他以为那是幻觉。

    “醒了?”

    “嗯。”

    “好些了吗?”

    男人的大手还搭在他的腰间,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未着寸缕,和眼前人紧紧贴在一起。

    左年耳脸发热,舔了舔干裂的唇:“好多了……”

    “所以你到底是没分清发情和感冒,还是故意不告诉我的?”段百岁质问道。

    左年垂着眼,昨天他是真的感冒,但今天,他是早上起来时,就知道了自己不对劲。身体里的燥热和悸动,让他很想依赖段百岁。在送段百岁出门时,他几乎快要脱口而出,让他别走,留下来陪陪他。金医生给他讲过初次发情症状以及应对方法,所以他其实是故意不告诉段百岁的。

    “看你这个表情,应该是知道的。”段百岁说。

    放在腰上的大掌用了点力,左年瞬间绷直了身体,低低道:“不想,麻烦哥哥。”

    好一个不想麻烦,段百岁被气笑了:“那这种事,你想麻烦谁?金医生还是你那堆小玩具?到最后还不是我来。”

    “对不起……”左年小声致歉,有些难为情地咬着自己下唇。

    “为什么说对不起?”段百岁揉着他的唇瓣,把他的下唇解脱出来。

    “就是……对不起……”左年眼睫轻颤,“让你闻到了恶心的信息素,还耽误了你的工作。”

    段百岁一怔,道:“你说什么胡话?”

    怎么会是恶心的信息素?明明甜得不得了,就和它的主人一样,段百岁分明很喜欢的。

    “医生说,我做过手术,第一次发情,不能打抑制剂,所以才这样。”左年哽咽解释,“以后,我会做好准备的,不会再让你面临这种突发状况了。”

    左年想,不管怎样,只要不再做出让段百岁烦恼的事,他就还可以呆在段百岁身边,他们的婚姻也就不会破裂。

    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明明已经知晓了段百岁的心意,却还是不愿意放他走。他真的太坏了,就像电视剧里的恶毒男配!

    两人对视许久,他没在段百岁脸上看到任何表情。他以为他这么说,段百岁会开心,会夸他,但是都没有。

    段百岁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说:“随便你。”

    男人下了床,打开门走了出去,昏暗的卧室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左年伸手摸着后颈,那里已经被做了标记,他的岁岁哥,到底还是心软了,对他尽了Alpha该有的义务。

    他好愧疚,却又舍不得这份温情。矛盾的情绪反复折磨着他,让他有点崩溃。他把脸埋在枕头里,痛苦地哭出了声。他觉得自己又蠢又坏,一厢情愿地禁锢着段百岁,毁了他的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门又被重新打开。

    Alpha逆光而立,手里端着一个水杯,疑惑不解问:“话都让你说了,我也都依了你,为什么还哭?”

    左年抬起脸,胡乱地抹了两把泪,扯着嘴角想像从前那般扬起笑脸,可唇角总是不受控制下撇,他撒谎道:“医生说,这是正常生理反应,我不是故意要哭的。”

    段百岁走到床边,扶着他坐起来,给他喂了一点水。

    待到他稍微平静后,段百岁道:“你昨天都听到了吧?”

    第 25 章

    段百岁曾怀着侥幸的心理, 希望左年没听到那些伤人的话,但很遗憾,这两天左年的反常和难过, 让他笃定了,左年是听到了的。

    他不想逃避这个问题,他觉得两人可以摊开了说, 他承认自己当初的幼稚和冷漠,但更想澄清, 如今对左年的心意。

    左年呆呆望着他,有一种绝望又害怕的情绪上涌, 眼泪不知不觉又落了下来, 算是默认了段百岁的话。

    “我们可以聊聊吗?”段百岁坐在床沿边,冰凉的指腹替他擦着泪。

    左年抬手,用手背捂着眼睛, 说:“我不想听……”

    他太害怕了, 怕段百岁提出不如我们就这样散了吧。

    他的脑袋不够聪明,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嘴也笨,不懂得怎么为自己辩驳, 该怎么诉说自己有多爱他, 他只能掩耳盗铃, 只要他不听, 他们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我那个时候,没有恋爱的心思, 也不懂得怎么算喜欢一个人, 你对我越好,我就越有压力。”段百岁自顾自道, “同学说你是我的童养媳,他们每次的起哄和调侃让我很烦,我不希望你生活的重心全在我身上,那个时候,我根本回应不了你。”

    这对于左年来说,是非常残忍的话,他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总自以为是,觉得你还小,不懂得真正的情感,觉得你是被我幼时的承诺误导了,让你以为那是爱,或许你只是把我当哥哥,把那种依赖错认成了爱情。”段百岁诚实剖开自己的内心,“我想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没那么好,你也会遇上你真正喜欢的人。”

    “可我,分得清啊……”左年啜泣着,“我明明就懂嘛,如果只是拿你当哥哥,就不会一看到你,就心跳加快,就不会总是在梦里见到你,想抱你,想和你亲吻,我都懂的啊,连你也拿我当笨蛋看!”

    “对不起,我不想骗你……”段百岁喉头哽塞,“但是出国留学并不是为了躲你,那是我很早就计划好的,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等我那么久。”

    “我们说好了嘛,我们那时明明说好了嘛……”左年哭得像个孩子,“我会等你啊,多久都等啊……所以你都忘了,对不对?那那个时候又为什么同意和我结婚呢?”

    为什么要和左年结婚?

    段百岁仔细回想起来,当时他面临强制匹配,管理局要他在一周内和匹配到的Omega约会确定关系,可他不想被这样安排。他和那位Omega见过一次,两人并没有共同话题,尴尬沉默坐着,看着面前的咖啡逐渐变冷。

    只有信息素契合的婚姻,段百岁并不想要。

    管理局催得紧,段百岁不胜其烦。

    也就在这时,左年找上了门。他拿着体检报告,羞赧道:“哥哥,年年的腺体,已经治好了,等级还是A,A就是还不错的意思……”

    他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也很亮,段百岁一开始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当他是来报平安,还由衷道:“恭喜你。”

    可是下一秒,左年就拿出了那枚廉价的塑料戒指,真诚又欢喜道:“哥哥,你现在,可以和我结婚吗?”

    段百岁十分诧异,他第一反应是,那么小发生的事,左年还记得?还有那枚戒指,他神色复杂问:“这个你还留着?”

    他在左年脸上看到短暂错愕,接着眼前人连耳朵都红了,说:“嗯,这是信物,你给我的信物。”

    段百岁难以言说当时的心情。他以为八年的时间足够模糊左年的记忆,他以为左年会明白,那时候他们都还不明白婚姻的意义,所以那个承诺是荒唐的。可偏偏,左年记了这么多年。

    他并没有立即同意左年的“求婚”,而是说想再认真考虑一下。

    事实上,他也真的认真考虑了。

    他询问过许弋,当初和段言结婚,是因为认识得久还是因为百分之九十五的高契合度?

    许弋很惊讶他的想法,告诉他:“我和你父亲结婚,是因为爱和责任。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们会为彼此的人生负责,和时间长短以及契合度没有关系,哪怕你父亲是Beta,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段百岁很苦恼,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遇上这样的人,让他不顾一切,疯狂的人,他很彷徨。

    直到有一天,他在朋友聚会中听到某位公子哥对相亲对象的调侃。

    那人洋洋得意道:“不过就是一个傻子,还不好拿捏?”

    周围有人起哄:“齐岳,你没事儿吧?傻子你都下得去手?回国以后憋久了,是真不挑啊?”

    齐岳搂着两位穿着清凉的小鸭子,笑得狎昵:“你们懂什么?他那张脸,是真的带劲儿,Omega的话,应该也耐/操吧,傻子好啊,傻子好哄,在床上也好调/教,想怎么玩,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段百岁抵在唇边的酒杯顿了下,心中涌上了不悦。

    “是哪家的Omega?我认识吗?”有人问。

    “姓左……叫……左年?好像是这个名字。”

    段百岁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齐岳醉态横生,伸手比划道:“那腰,这么点大,那屁股……”

    在一片惊叫声中,段百岁揪着齐岳的领子挥下了拳头。

    他很少打架,但现在只觉酒精上头,眼前这人又过分聒噪,让他烦。

    那晚的事闹得不小,齐家虽然比不上段家,但齐岳的父亲在商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一言不合给人儿子揍进了医院,齐家若闹开了,还得让他上一次新闻。

    段言找他谈了一次心,问他为什么动手。

    他说看齐岳不顺眼。

    段言笑道:“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后来段言找到了当晚在场的几人,才了解到事情的经过。

    左右谁都不占理,齐岳父亲和许弋当初还谈过合作,是个明白人,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齐岳又没受多大的伤,这件事就被揭了过去。

    也就是那时段百岁才得知,齐岳是那位左爷爷战友的孙子,两位老辈是过命的交情,在齐岳回国后,左长风在老友面前提起了左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介意左年的情况,还快速安排了一场相亲饭局。

    齐岳在人前表现得彬彬有礼,对左年也十分绅士体贴,让人看不出他的本性。

    而左年的乖巧以及A等级,也让齐家不挑剔他的愚笨,两位老人一拍即合,非常想促成这桩婚事。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在相亲,只有左年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只是爷爷招待客人。

    得知段百岁和人打架,左年还特意煲了汤送来,他心疼问:“哥哥,有没有伤到哪啊?”

    段百岁看着他,又回想起了齐岳的嘴脸和荤话,他突然意识到,没有齐岳,还有刘岳,周岳,王岳,左年这样的情况,真的很难遇到善待他的Alpha。

    他那么乖,不会哭不会告状,受了欺负也只会默默忍耐,他如果去了不好的家庭,真的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会被搓磨死。

    况且,左年已经等了他那么多年,他坚信他的承诺,而他也确实说过会保护左年,是他给了左年希望,怎么能食言呢?八年啊,这八年,左年一刻都没曾忘过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在等待呢?

    段百岁有些动容和惭愧。

    “哥哥,是手痛吗?年年给你擦药。”左年盯着他指骨的擦伤,起身要去拿药箱。

    他拉住了左年的手,郑重道:“你上次说的事,我考虑好了。”

    左年还有些发懵:“啊?”

    “我们结婚吧。”

    许弋说婚姻要有爱和责任,那他会像小时候承诺的那样,对左年的下半生负责。

    他以为仅此而已,可左年这般纯真,又满心满眼都是他,他怎么可能不动心?他现在对左年不仅仅是责任,他喜欢他,非常喜欢。

    “真的只是为了逃避强制匹配吗?”左年颤声追问。

    “不是。”段百岁斩钉截铁答:“最开始只是想遵守诺言,对你负责……”

    左年疯了一般扑上来,一口咬在他肩膀,其实都没用力,一点都不痛。

    他含糊呜咽:“不许说了,坏哥哥,呜呜呜……”

    “但我现在,真的喜欢你。”段百岁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抚,“是Alpha对Omega的喜欢,是想标记你的那种喜欢,是迷恋的那种喜欢。”

    左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问:“什么?”

    “对不起,我好像真的很迟钝,也不善于表达,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可爱,很漂亮,信息素很香,你总是能吸引我的注意力,让我开始不受控制想你,想抱你,想和你亲近。”段百岁无限温柔,“你发情期不告诉我,我是有点生气的,但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够好,才会让你没办法信任我,我想……我还要学的很多,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给我机会?”

    左年呆滞了许久,才哝声问:“这次是真的吗?不会是为了让我度过发情期,编来哄我的吗?”

    段百岁倾身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骗你是小狗。”

    左年由悲转喜,哭还没来得及收,又想笑,导致鼻涕吹了个泡,段百岁抽了湿纸巾替他擦干净,说:“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和我说,我们结婚了,应该坦诚交流。你可以质问我,可以朝我发脾气,也可以撒娇,都可以的……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所以又笨又蠢,总让你伤心。”

    左年摇头:“哥哥不笨……”

    “那你能原谅我吗?”

    左年哭得红肿的眼睛看向他:“虽然年年知道,不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但是哥哥忘记了约定,让我真的很难过,我还不想原谅哥哥……”

    段百岁哽了下,有些手足无措,或许他该做些什么,去重新订个戒指?还是郑重地再向左年求一次爱?

    “你,你可以等下再来问问……”左年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那我也不是泥捏的,我也有脾气……”

    段百岁拨了拨了他汗湿的头发:“好,那现在你生气,我还可以亲你吗?”

    左年湿漉漉的眼睫轻颤:“只能亲脸。”

    第 26 章

    段百岁请了五天的假, 这是他的Omega初次经历发情期,他理应寸步不离陪着。

    得到了临时标记的左年平静了许多,只是体温还有些高, 信息素也无法控制好,满屋都是他的味道。

    段百岁抱着他,一下一下亲他的脸, 左年太累了,发情的躁动折磨了他一上午, 刚刚又哭了许久,这会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个笨蛋太好哄, 太心软, 即便被气哭了,对他的惩罚也是只能亲脸,段百岁合理怀疑, 他到底知不知道该怎么生气啊?

    晚些时候, 刘妈上来送晚餐,听见敲门声,左年也跟着醒了过来,他迷迷瞪瞪看着段百岁, 段百岁亲了亲他的眼睛, 说:“我去开门。”

    “嗯。”左年懒懒应。

    小餐车上摆着三菜一汤和饭后水果, 都比较清淡, 想必刘妈也猜到了左年的情况。

    门只开了一半,职业素养让刘妈的眼睛不能往里看, 她关切问:“左先生好些了吗?”

    段百岁点点头:“没事, 别担心。”

    刘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接过刘妈手里的餐车,房门重新合上。

    左年已经坐了起来, 他没穿衣服,上半身光/溜溜的,被子堪堪搭在髋骨位置,遮住那诱人的春色。

    “是刘妈妈吗?”左年虚着眼睛问。

    “嗯。”段百岁将餐车推到了落地窗前的茶几旁,将饭菜和水果依依摆好,转身回到了床边。

    他用绒毯把左年团吧团吧,裹了个严实,然后俯身抱了起来。

    “哥哥你把年年手裹住了。”毛毛虫·年小声抗议,“这样年年没办法吃饭。”

    “谁说的?”段百岁问。

    他坐在沙发上,把左年放在腿上,端起小碗用筷子夹了一小块糖醋鱼放在左年嘴边,说:“这样就可以。”

    左年看他,一脸严肃:“不管你是谁,快点从我哥哥身上下来!”

    段百岁:……

    “又在说胡话。”

    “才没说胡话,”鱼肉被Omega含进了嘴里,他眯着眼睛笑:“就是……觉得不真实。”

    “怎么不真实?”段百岁问。

    左年:“你突然好温柔,对年年也好好,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霸道总裁独宠心尖人!”

    “这样不好吗?”

    左年歪着脑袋想了下:“现在是好的,因为年年好开心,可是年年也很怕……”

    “怕什么?”段百岁循循善诱,他希望能通过聊天,更加了解左年,他希望左年能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怕都是假的,怕哥哥只是一时兴起,以后发现年年没有那么好,就又不理年年了,那我真的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段百岁掂了掂身上人,笑道:“傻瓜。”

    左年嘟哝:“不许说年年是傻瓜……”

    “好,”段百岁侧头亲了下他的耳朵,“我不想在口头上对你保证什么,因为虚空的大话没有任何意义,但我想你知道,你在我心中非常好,我现在好迷恋你,我想,这种迷恋会持续到我们老去,你相信我吗?”

    左年有些感动,他从来没有听过段百岁讲甜言蜜语,今天却听了好多句,内心的欢喜无法形容,他道:“相信的。”

    无论段百岁同他说什么,他都相信的,就像小时候那样。

    “那你现在原谅我了吗?”段百岁趁机追问。

    “啊?”左年被他突然调转话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刚刚是谁说的,让我晚点再来问问?”段百岁笑道。

    左年皱了皱鼻子:“其实,都没有生气了,早就原谅哥哥了,但哥哥忘记承诺,就该受点惩罚,这样才对。”

    “所以只能亲脸就是你对我的惩罚?”

    左年:“年年还说了不原谅你,你刚刚肯定伤心了吧?”

    他为什么这么可爱?

    “嗯,”段百岁低头,同他鼻尖对着鼻尖,“刚刚好伤心,那现在我还是只能亲你脸吗?”

    左年动情的信息素又四下散开,他仰着脸,把嘴唇送了上来,说:“可以亲很多地方。”

    发情期的Omega食欲不是很好,阿姨送来的晚餐,他只吃了几小口,就别过脑袋不肯吃了,这是正常生理现象,段百岁并不想逼迫他继续进食,只是又哄着他吃了点水果便作罢。

    晚餐草草结束,段百岁把餐车推出了门外,到时候会有人来收。

    左年侧躺在床上,双腿夹着被子,无意识轻轻蹭着,雪白修长的腿搭在被单上,看得人心痒难耐。

    段百岁坐在床尾,伸手抓住了他的脚,指尖玩味地在他脚底挠了两下,怕痒的左年本能地想把脚缩回去,却被拉得更紧。

    “干嘛呀?”他娇嗔问。

    “还难受吗?”

    左年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难受,就是身体很奇怪,很热很……”

    他找不出好的形容词,毕竟之前他没经历过发情期,于是话锋一转:“哥哥还能再给年年一点信息素吗?”

    段百岁似笑非笑问:“你确定?”

    “会很麻烦吗?如果麻烦的话,就算啦。”左年懂事道。

    段百岁眼眸沉沉:“不麻烦,当然可以。”

    他没有告诉左年,Omega发情初期,Alpha适当的安抚信息素能起到镇静舒缓的效果,深度临时标记后,Omega 的发情期完全可以靠这个标记安稳度过,但如果一直让他泡在Alpha的信息素里的话,那他只会更加情难自控。

    Alpha的信息素会变成最猛烈的催/情/香,让他失去理智,沉溺其中。

    可段百岁不打算拒绝左年的请求,毕竟这是自己Omega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他理应满足他的所有需求,不让他失望才对。

    龙舌兰的味道一点点倾泄出来,从丝丝缕缕的幽香变得愈发浓烈。

    左年就像受了蛊惑,整个人深吸着气坐了起来,他伸长胳膊抱住了段百岁的脖子,下巴支在段百岁肩头,说:“好香啊,年年好喜欢。”

    段百岁的大手在他光滑的背脊一下下顺着,左年就像受了莫大的刺激,又在他怀里颤抖起来。

    “有点不对……”左年哑声道。

    “哪里不对?”段百岁低声问。

    “年年,年年……”他好似要哭了,“怎么在用屁股尿尿?”

    左年的腺体恢复好以后,等级不意外升成了S级,两人的契合度也从百分之八十变成了至少九十以上,所以他很敏感,稍微一撩拨,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段百岁手探了去,左年挪动着不让他碰,说:“别,脏,年年尿床了……”

    段百岁强势挤了过去,手指触到那湿淋淋的地方,说:“不是尿床,是正常生理反应,别害怕。”

    “没有这样过……”他嗫嚅。

    “我知道,这是因为你在发情期,还因为特别喜欢我,才会这样。”段百岁柔声安抚。

    “真的吗?”

    “真的。”

    段百岁把手指举到他眼前,白净的指尖挂着透明黏稠,男人的表情一如既往淡定:“你看,不是你说的那样。”

    “哥哥!”左年羞赧低呼,“别说了,别说了。”

    他把脸埋进了男人颈窝,仿佛这样就能逃脱那羞耻的一幕。

    段百岁将他抱了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热切地亲吻他下巴和脖颈。

    左年大幅度后仰,露出脆弱的咽喉,挺着白皙的胸膛,心甘情愿献祭着自己。

    在感受到胸前被人重重吸了一下时,左年喟叹出声,脑海瞬间一片白,抖着交待了一次。

    段百岁感受到腿上传来一阵温热,左年坐的地方变得湿哒哒的。

    “怎么办?你把我裤子弄脏了。”段百岁掐着他的腰,呼吸喷薄在他耳边。

    左年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番,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说:“对不起,年年给哥哥赔。”

    “但是我今晚就没有裤子穿了。”

    左年知道他是故意的,分明他的衣柜里有很多很多裤子,而且大多还长得一样,臭哥哥,这是故意为难他。

    “那你,那你就别穿了,”左年说,“反正年年也没有裤子穿。”

    他以为自己这样很凶,会让段百岁“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笑意扩大,意味深长看着他,说:“好。”

    左年:嗯?不对劲。

    两人的衣物扔了一地,这是第一次坦诚相待。

    左年惊叹段百岁的好身材,块状分明的腹肌已经很诱人了,偏偏还能看到深深的人鱼线和上面暴凸的青筋,这太犯规了,怎么有人长着一张禁欲清冷脸,剥开了却是这样血脉贲张的身材。

    “看什么?”段百岁由上至下审视着他。

    左年拉过被子,藏进被窝,说:“没看,没看。”

    身后有人贴了过来,肌肉勃发,双臂有力,还有更不得了的东西挤了来,让他开眼界。

    “哥哥……”他软软呢喃。

    “嗯?”Alpha声音很淡,和浑身的火热大相径庭。

    “年年,还弄脏了你的小裤吗?”

    “嗯。”他答,“你太湿了。”

    左年转头看他,那张清冷的脸依旧清冷,可吐出来的话却是那样奔放,偏偏让人瞧不出他有别样的意思,仿佛就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不是故意的……”左年呆滞道。

    “知道。”他言简意赅回答,动作却缓缓推进,不动声色磨着他。

    左年有些受不住了,他觉得肯定是屋内的空调开得太高,他现在好热好热,身上又开始出汗,呼吸也在那人缓慢动作下变得急促。

    Alpha就像逮住猎物的猛兽,并不急于享用,而是想要把玩,想要猎物自己臣服,自己开口邀请。他太有耐心了,一点点击溃着猎物的理智,让他清晰记得现在这由尾椎骨一路向上的酥麻感。

    “哥哥,你不……不,进来吗?”左年断断续续发问。

    烈酒信息素让他醉了,爱人的亲昵也让他彻底沉迷其中。

    “进哪里?”Alpha明知故问。

    左年想,哥哥太坏了,连笨蛋年年都知道这种事该进哪里,他偏偏故意发问,这是想让他难堪?

    “嗯?”见他不答,Alpha还坏心眼地离他远了点,但是信息素却更加猛烈涌向他。

    左年眼尾通红,咬着下唇嗔怪看着他。

    许是明白过来,Alpha没有心软的意思,也真的会和他僵持下去,左年妥协了,他讨好地亲了亲Alpha的唇,乖巧软声道:“请你,完全标记年年。”

    “知道什么是完全标记吗?”段百岁笑。

    “知道……”左年闭着眼睛,享受和Alpha的呼吸纠缠,“就是……就是,要成结,要生宝宝,年年上过生理课,什么都知道……”

    这种“折磨”是相互的,爱人沉沦,对他何尝又不是一种引诱?

    段百岁脑海里紧绷的弦彻底断了,他掐着左年的下颌,狠狠堵上了他的唇。这张嘴那么会说情话,那么会喊哥哥,不堵起来,会要人命。

    信息素相融,左年又开始哭了,蹬着腿喊疼,说好胀,说他是坏哥哥。

    段百岁没有动,他在澄亮的灯光下欣赏着他的爱人,左年哭得很小声,就像刚刚断奶的小奶猫,发着嘤嘤的啜泣,整个人被弄得一塌糊涂。

    大抵所有Omega都以为这样会让Alpha心软,可事实恰恰相反,眼泪在情爱中,是助兴的最佳利器,它只会让人更加兴奋,尤其是这么漂亮的眼睛流出来的泪-

    左年双眼失神盯着天花板,腰被高高抬起,双腿夹在Alpha两侧,眼前灯光晃晃悠悠,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从撕裂的痛感中找到了爽快的感觉。

    他看到段百岁素来冷然的眼有了欲/色,就那么紧紧盯着他,一寸寸描绘着他,原来一个人的眼神可以这么有侵略性。

    黏腻的“啪啪”声不断,左年哭得太久了,喉头干涩,眼睛也酸痛,他扶着段百岁的手臂,哆哆嗦嗦道:“哥哥,饶了年年吧,真的不行了,呜呜呜……年年会死的。”

    段百岁将他搂了起来,两人面对面抱着对方,段百岁怜爱地亲着他的脸,说:“年年不是要完全标记吗?如果现在退出来的话,就没办法成结了,这样也可以吗?”

    左年又被他哄住了,在上下颠簸中,他泣声道:“那,那辛苦哥哥了。”

    “放松点,宝贝,你不喜欢吗?”

    左年眼睛蓦然瞪大,那紧闭的绝对领域,正一点点被打开,段百岁现下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男人喜欢在床上讲好听的话,因为伴侣会给予最真诚的回应。

    “谁是…宝贝啊?”左年被撞得音节破碎。

    “你啊,”段百岁温柔回,“年年是宝贝。”

    热流又涌了下来,Omega的绝对领域被彻底打开,现在他再无退路,被深深按了下去,被Alpha攻下了最后的城池,不留一点余地。

    他发出了最娇羞的声音,手指在Alpha后背留下道道红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和段百岁完成了最神圣的仪式,他们终于属于了彼此。

    Alpha成结很慢很慢,烫得他快要受不住,几欲逃离,可眼前人捧着他的脸,浅浅啄吻着他的眉眼和鼻尖,低低诉说着爱意,他甘愿继续忍受沉迷。

    昏过去前,他眼中倒映着段百岁餍足的脸。

    发情期一共五天,左年昏了醒,醒了昏,他第一次发现,原来Alpha的体力这般惊人,每次他醒来,段百岁都精神奕奕,不肯放过他。

    分明从前冷如冰山的人,现在却快要把他融化。可有什么关系呢?他喜欢段百岁这样,把占有欲,把爱/欲,把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他。

    他们交付了彼此,成为了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_

    荒唐的时间过去,左年逐渐清醒。

    段百岁不再用信息素撩拨着他,他知道左年已经承受到了极限,现在一看到他,就要躲进被窝装小乌龟。

    自知这两天做得太过火了,段百岁终于有所收敛。

    他把人抱进了浴室,双人按摩大浴缸里,左年坐在他前面,后颈的腺体已经红肿不堪,密密麻麻全是齿痕。

    原来面对喜欢的人,什么矜持,什么姿态,都再也端不起来,那时只恨不得将他拆吞入腹,让他和自己再也不要分离,只想将他融进骨血,成为自己的所有物,任谁也不能沾染,这就是Alpha病态的占有欲。

    段百岁碰了碰他的颈侧,问:“疼吗?”

    左年疲惫不堪靠着他,说:“疼……”

    “给你买了药,待会儿我给你擦点。”

    “好~”

    现在的左年,周身散发的都是他的味道,这无疑是对外面所有人宣誓着主权,此后不管是谁靠近他,都会知道他是有Alpha的人,是不能觊觎的。

    将人从浴缸里捞了出来,用浴巾仔细将他水擦干净,左年又躺回了床上。

    这次,他终于穿上了睡衣,不再光/溜溜地被摆弄。

    段百岁取了药膏来,替他轻轻抹上。

    左年抱着他的阿贝贝,蜷成小小一团,嘴里叨叨道:“坏哥哥,年年本来今天就可以去开门做生意了,都是哥哥,让年年下不了床,年年又耽误一天。”

    段百岁笑出声:“那我今天照顾你买点东西好不好?也算你做生意了。”

    左年鼓了鼓脸:“可是年年现在都没有东西卖给你。”

    “有啊。”段百岁把药膏拧好,说着又要俯身下去。

    左年眼疾手快用娃娃挡住他,喊道:“年年不卖,年年不能卖,要被哥哥弄死了。”

    段百岁趁机亲了下他的手腕,说:“这个也算,多少钱,左老板?”

    左年眼睛眨了眨,试探道:“这个……算?”

    “算。”

    左年想了想,说:“那……五块?”

    “多少?!”

    段百岁觉得亲左年一下,可以是五千,可以是五万,甚至五十万也值得,但绝不能是五块!!

    左年问:“你觉得贵了呀?”

    段百岁:“你那小店,平时一天可以卖多少钱?”

    一个做生意的人,怎么可以对金钱这么没有概念?

    左年骄傲道:“生意好的时候,能卖一千块呢。”

    “那差的时候呢?”

    “五块……”

    段百岁:6。

    下午有个重要会议,段百岁不得不离开家。

    一路上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罗助理还跟他说,今晚有应酬,是之前早就定好的,没办法推脱。

    段百岁淡淡应了句“嗯”,随后给左年发了条消息:“可能会晚归。”

    是不自觉地想告诉他,怕左年会等。

    很快,左年就回了消息:“好~刚好年年今晚想睡客房,哥哥不用管我。”

    原本姿态懒散的Alpha,一下坐直了身体,飞速打下一行字:为什么睡客房?

    对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段百岁盯着屏幕耐心等待着。

    隔了好一会儿,左年的消息回了过来:哥哥晚上打人好凶!

    段百岁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左年:打屁股也算打!

    第 27 章

    段百岁这次回公司, 所有人都明显觉得他亲和了不少。从前一副不近人情的冷冰冰样儿,现在见了谁都有笑,心情似乎很不错。

    就连下午开会, 策划部的方案又又又被驳回,段百岁也没有冷声骂人,只是耐心温和指出了哪里不足, 让他们重改,晚点发到他邮箱。

    小段总变了, 简直判若两人!

    罗寅跟在他身后,猜测着小段总这变化从何而来?他偷偷觑着男人的侧脸, 身旁人一直盯着手机, 满面春风,那温柔如水的样子,说是鬼上身也不为过。

    “罗助理。”

    “啊?是, 小段总。”突然被叫到的人吓了一跳, 赶紧垂下眼帘移开视线。

    “帮我订束玫瑰送到我家去,收件人是左年,再帮我买一个小蛋糕,要草莓口味, 一并拿给他。”段百岁吩咐道。

    “哦, 好的。”罗寅扶了扶眼镜。

    送给左年?五天不见, 这小段总是开窍了?和他老婆恩恩爱爱了?难怪今天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 原来不是鬼上身,是恋爱脑上头了。

    不过总归是好的, 老板心情好, 他们作为下属的做事也不用战战兢兢。

    六点多的时候,段百岁出了公司。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 是左年发来的。

    段百岁点了进去,左年拍了一张花和蛋糕的照片,问:是哥哥送给年年的?

    段百岁:嗯。

    左年:哥哥怎么知道年年想吃草莓蛋糕?

    左年:谢谢哥哥,又让哥哥破费啦。

    左年:小熊转圈圈·JPG。

    他当然知道,左年前段时间闹着减肥时,半夜说梦话都是:“天上就不能莫名其妙掉个草莓蛋糕下来吗?”

    段百岁听到后,便记了下来,他笑了笑:就是知道,饭吃了,才能吃蛋糕,知道吗?

    左年:好~

    段百岁:我尽量早点回来。

    左年:没关系,多晚年年都等哥哥。

    段百岁的心在此刻被填得满满的,原来左年从前每晚睡沙发,是在默默等他。

    即便他回家再晚,客厅都为他亮着灯,他都能第一时间看到左年,喝到他送来的醒酒汤。

    小傻子对他的爱一直藏在细枝末节里,他之前怎么就眼瞎心盲,那样冷落他呢?-

    晚上是和光影电视台的几位领导吃饭。

    大家酒喝多了,不免话也多了起来,谈到了光影电视台前大领导落马的事。

    这件事段百岁也有所耳闻,说是警方和AO管理局捣毁了一座名为“自由小岛”的地方。

    那上面全是未成年Omega和小女孩,警方到的时候,他们连件衣服都没有,赤/条条又麻木地缩在角落里,浑身都是伤。

    这个新闻暂时还没爆出来,影响重大,牵涉甚广,娱乐圈,政界,商界,都有人参与了进去,警方正在顺藤摸瓜,试图连根拔除。

    听这几位领导的意思,那位前某局长也是自由小岛的常客,昨前天已经被传唤了进去。

    “看不出来啊,平时他很正派,也很爱妻女的。”

    “是啊,你说他女儿也才十几岁,他怎么就能对比女儿还小的孩子下得去手呢?”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众人唏嘘不已,段百岁喝着酒没作声。

    “那个岳城起也是个畜生,早年领养了好多孩子,当时还把他报道成大善人,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就在做这档子事儿了吧?”

    岳城起。

    段百岁突然想起左均说的话,夏院长曾向他们提过,有位有头有脸的大老板三番两次来索要左年,但夏院长很早就从丈夫口中得知了这位岳老板的伪善面目,所以把左年护了下来,那位岳老板,没能从青山福利院带走任何一个孩子,恼羞成怒的他联手某位领导,打压青山福利院,让他们的报道越来越少,上面拨的资助款项可能也没有到位,这些年全靠夏院长独自支撑着。

    可即便如此,夏院长也没有妥协。

    左年是个苦命的孩子,但同时也是幸运的,他在福利院时遇到了最负责的院长妈妈,否则……段百岁不敢想象左年那样纯真的孩子,会遭受怎样的苦难。

    酒局结束,已经很晚了。

    段百岁回到家,不意外又看到左年躺在沙发上睡觉,Omega身上搭着薄薄的绒毯,面容恬淡,真好,他被保护得很好。

    段百岁脱了外套,俯身去抱他。才刚刚靠近,左年就醒了。

    “哥哥。”他气音绵绵。

    “嗯。”段百岁摸了摸他的脸,“怎么又睡沙发?”

    “等你嘛~”他说话总爱拖着尾音,娇得不得了。

    “不是说今晚不和我睡吗,还等我回家?”段百岁抬着他的手,亲吻着他的指尖。

    左年看着他笑,水润的唇微微张开,露出里面一小截粉嫩的舌,他说:“是啊,不和哥哥睡,但是年年要看着哥哥喝了醒酒汤,要给哥哥揉了肚子,才分开睡。”

    段百岁捏了捏他的脸,扶着他的后脑勺急切和他亲吻。

    吃了草莓蛋糕的Omega整个人都是甜的,被吸住舌头,还会发出低低的轻吟。

    呼吸变得不畅时,左年伸手推开了他,段百岁调侃:“怎么?亲都不能亲了?”

    左年环顾着四周:“刘妈妈在家,万一出来会看到的。”

    “没关系,她会理解的,毕竟你这么可爱,我忍不住不是很正常吗?”段百岁曲着手指摩挲着他的侧脸。

    “哥哥喝了酒,就,就变厚脸皮了。”左年愤愤控诉。

    段百岁挑眉:“所以呢?谁刚刚还跟着哼哼了?”

    左年躲开他,穿了拖鞋往厨房去,嘴里叨叨道:“不要理哥哥。”

    没一会儿,跑开的人又端着热汤出来,递给段百岁,说:“要趁热喝。”

    “你这一边说着不理我,一边又给我端汤?”段百岁故意为难他,“我也不要喝。”

    左年偏头:“哥哥怎么和小孩一样?”

    “是啊,”段百岁瘫坐在沙发上,仰头看他,“你能拿我怎么办?”

    “真是醉了。”左年幽幽叹气。

    他坐在段百岁旁边,端着汤碗喂他,说:“不喝就会难受,哥哥听话,年年最喜欢哥哥了。”

    段百岁不张嘴,只是紧紧盯着他。眼神带着热切的期待和侵略性,仿佛在一层一层把他剥光。

    左年看得懂他的眼神,在他发情期的那几天,段百岁都是这样打量他,然后他就会迎来更猛烈的撞击。

    “不能,再那个了,年年屁股真的很痛……”他糯糯道,“要坏掉了。”

    段百岁被他逗笑了,左年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唇角,说:“这样可以吗?这样哥哥能乖乖喝汤了吗?”

    真拿他当醉鬼哄了,段百岁不想把人逼急,低头把醒酒汤喝光,总归是讨要到了好处的,要适可而止。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两人准备回房休息,左年将他扶回了床上,用帕子帮他擦脸。

    床单都是刚换的,上面是清新的香氛味,但是段百岁不太喜欢,他还是想念满屋子都是两人信息素的时候,床上都是左年的味道,左年的信息素和左年的爱/液。

    “哥哥,你早点睡,年年就在隔壁。”左年低声道。

    呵,分房睡,他是来真的?

    段百岁并未急于反驳,而是揉着额头,故作不适道:“我好像有些头痛,能麻烦你帮我去楼下拿点药吗?”

    “很痛吗?”左年担忧道。

    “嗯。”

    “那你等等我。”

    Omega小跑着下了楼,段百岁无比清明地起了身,拧开了隔壁卧室门。

    两个洋娃娃被左年摆放在枕头上,还贴心地用被子给它们盖上,就像在照顾两个小宝宝。

    段百岁将两个洋娃娃抽走,转身回了主卧,思来想去,将娃娃扔进了衣柜里,用衣服掩盖好。

    刚刚做完这一切,左年回来了,他手里拿着药片和水杯,往衣帽间探头:“哥哥,你怎么起来了?”

    “想洗澡。”段百岁简短回答,开始动手解皮带。

    左年脸一红,把头又转开,道:“那,那药……”

    “帮我放床头吧,待会儿吃。”段百岁道。

    “可是你喝了酒,现在洗澡没问题吗?会摔吗?”

    段百岁从容地把自己脱了干净,伸手拿过浴袍穿上,说:“没关系,已经醒酒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应该要去开门了?”

    “嗯嗯。”左年点头,“那……”

    Alpha已经走了出来,大敞的领口露出白皙的胸膛,上面还有他前两天留下的吻痕,左年脸一热,说:“那哥哥晚安。”

    “晚安。”

    浴室的热水洗去了一身的烟酒味,段百岁整个人松快了不少,他知道,待会儿他出去,一定能看到左年。

    将浴袍扔到一边,他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湿漉漉的黑发还在滴水,晶莹的水珠从脖颈下滑,滑落至胸膛,最后向腹肌蜿蜒,他最是知道如何吸引左年的注意力。

    打开浴室门,左年果然站在大床边,正弯腰四处翻找,听见开门声,他下意识看来,两人视线相汇,左年吞了吞唾沫,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哥哥,你看见我的阿贝贝了吗?”

    段百岁一脸无辜:“没有,怎么了?”

    “我的阿贝贝不见了,还有小岁,都不见了。”左年快要哭了。

    “是你搬去客房的时候,弄丢了吗?还是阿姨洗被单的时候,又帮你一起洗了?”段百岁淡定分析。

    “没有,我记得明明都把他们放床上了,然后刚刚就找不到他们了……”

    段百岁走近,摸摸他的头发安慰道:“别着急,现在太晚了,我们明天再找,反正肯定在家,不会丢的。”

    左年仔细一想,觉得他说得也有点道理,听话点头:“好~”

    没了阿贝贝,左年是断断不敢一个人睡的。

    他看着眼前人,殷勤道:“哥哥,我帮你吹头发。”

    “你不回房休息?”段百岁明知故问。

    “不着急,不着急,嘿嘿。”

    左年找来吹风,段百岁坐在床沿边,享受着他的手指在发丝里穿梭,大概是考虑到了他刚刚闹头疼,左年还会用指腹帮他不轻不重地捏捏脑袋。

    看吧,把他的阿贝贝藏起来是没错的,哪有新婚夫夫才开荤就分房睡的?他可受不了。他的Omega那么诱人,长夜漫漫,不亲他两口怎么睡得着?

    “嗡嗡”声渐止,左年正准备收吹风,段百岁抬手将他搂进怀里,隔着薄薄的睡衣亲吻他的腰侧,道:“你要回客房了吗?”

    左年身体颤栗了下,被亲吻腰的酥痒差点让他站不稳,他道:“不……我今晚,今晚还是想和哥哥睡。”

    “你下午可不是这么说的,”段百岁撩开他的衣服,一路吻上去,问:“不怕我打你屁股了?”

    左年虚虚揽着他的脑袋,声音婉转:“怕,能不能别打?”

    段百岁挑着唇笑,左年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表情,是狎昵的,邪气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说:“坐上来。”

    左年很乖跨坐了上去,段百岁摸着他的后背,说:“你乖点,就不打你。”

    “嗯。”

    “今天在家都做什么了?”段百岁一本正经地发问,手却不老实地四处游走。

    “吃饭,睡觉……”左年慢吞吞答。

    “还有呢?”

    “想哥哥。”

    那只手来到了他的后颈,在他的腺体上揉弄了许久,随即压着他的脖子,让他不得不低下头来承受亲吻。

    不同于之前凶狠的啃咬,段百岁这次很轻很温柔,左年觉得自己又变得奇怪了,明明不是发情期,也没有闻到调情的信息素,可他明显感觉自己变得又热又痒起来。

    两人在亲吻中滚到大床上,左年感觉身后一凉,段百岁压低的声音响起:“并拢。”

    刚刚段百岁说了,只要他听话,就不会打他屁股,左年赶紧收了收腿。

    大腿的皮肤被灼得发烫,左年咬着被子哼哼出声,这样太折磨了,还不如,不如……

    左年偏头,眼底噙着薄泪,从眼睑处的红蔓延至眼尾,整个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他说:“哥哥,你还是打我吧。”

    段百岁心坏地抚着他,说:“打了,以后岂不是都要分房睡?”

    “不,分……”左年断续回答,“哥哥,年年好像生病了。”

    “哪里病了?”

    “明明不是发情期,却还是,还是想要哥哥,要哥哥打……”左年羞耻开口。

    “宝宝,你真的很奇怪,之前非要挤在一起睡的是你,后来说我打你要分房睡的是你,现在求着我打的,也是你,你怎么这么别扭啊?”段百岁声音低沉磁性,蛊惑着怀里人的理智,“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左年急促喘气,自己挪动着去寻段百岁的炙热,说:“要哥哥。”

    才刚刚立春,夜风还带着阵阵寒,屋内火热旖旎,炽亮的水晶灯亮了大半宿,有低低喘喘的求饶声持续传出,为这个寒冷的夜多添了撩人的春色。

    第二日段百岁醒得早,左年昨晚被欺负惨了,这会儿还睡着。

    想起他醒了还得四处找他的阿贝贝,段百岁蹑手蹑脚起床,去到衣帽间把两个洋娃娃翻了出来。

    昨晚左年可是在床上跟他保证了的,无论如何,以后都不会分房睡,所以他决定把娃娃还给左年。

    他拿着娃娃去了隔壁客房,四处比划许久,想着放哪比较合适,不会被左年察觉是他做的手脚。

    这时,他敏锐听到了屋外传来脚步声和拧门把的声音。

    段百岁一个猛扑,趴在床侧的地上。

    左年揉着眼睛,推开门道:“哥哥,你在干嘛呀,诶,怎么趴地上?”

    段百岁假装伸长胳膊在床底摸索,随后直起身子,将手里的娃娃举了起来,道:“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第 28 章

    春日刚回温, 自由小岛的事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了出来。

    目前已知参与进去的人已经高达一百多个,他们大多有权有势,几乎都是从商从政, 就连娱乐圈也发生了大地震,有那么十几位知名演员也去过那座小岛,其中确认的名单中就有容锦。

    结合之前他对具潇做的蠢事, 容锦如今名声一落千丈,先前还在为他摇旗呐喊的粉丝纷纷熄了火, 默不作声地删掉了关于他的所有微博,仿佛粉过他, 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原本取保候审的容锦又被带走配合调查, 这件事在短时间内飞快冲上了热搜,容锦的热度太大,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巨大争论, 让人想不关注都难。

    在容锦去了没两天, 陆续有营销号曝出,容锦供出是段百岁带他去的自由小岛,他们都是会员。

    此消息一出,星娱快速出手公关, 把影响降到了最低。

    可并没有用, 段百岁在这个新闻发酵的第二天, 就被拍到被带走接受调查。

    这下不只段百岁, 就连星娱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段言深知自己儿子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托人打听才得知, 容锦那个疯子咬死了段百岁, 并且编得有模有样。

    段百岁被带走调查只是走正常流程,目前并没有实质证据指控他, 警方让段言先放心。

    可舆论发酵得很快,尤其对家逮到了这个机会,恨不得将段百岁定在耻辱柱上。

    水军和黑子开始疯狂带节奏,甚至还有模糊的照片流出来,一个年轻男人搂着两个小女孩儿,分明看不清脸,但是都说那是段百岁。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昔日禁欲系小总裁如今声名狼藉,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恋/童犯。

    【一只鸟:禁欲系,Alpha哪有禁欲的?人设罢了。】

    【给我雪糕:容某人和太子爷,两个玩咖翻车,狗咬狗,真是一场好戏。】

    【久久:不会吧,不会吧,不是听说太子爷已经结婚了吗?老婆还是青梅竹马来着?】

    【天涯何处觅:垃圾就是垃圾,有老婆也不妨碍他出去P啊。】

    【糙米锅巴:家里的哪有外面的香?他不是喜欢未成年吗?他老婆又不是未成年,哪里能爽?】

    “老板,老板?”女孩的声音响起。

    左年放下手机,手都还在颤抖,脸气得通红,他深呼吸平静了下情绪道:“不好意思,刚刚没听见,怎么了吗?”

    “这个多少钱?”女生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扣。

    “十八块。”左年回。

    那是他自己做的,材料费都花了十块,他都没算自己的人工费,他觉得赚个几块差不多了,现在电商那么多,实体店本身就不太好做。

    “还能再便宜点吗?”

    “不能啦~最低价了哦。”左年说着,又低头看手机。

    他是刚刚才得知段百岁出事的消息,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恶评看得他心绞痛。

    他的哥哥,那个从小就骄傲,就完美无瑕的哥哥,被人诬陷后,还得被网络上的人踩进泥潭里。

    明明警方都还没公布关于段百岁的消息,却有许多人已经先入为主为他扣上了帽子,左年简直无法忍受他最爱的人被这般侮辱。

    不会骂人的他在网上一条条反击,可他的力量太弱小了,为段百岁澄清的话,很快就被恶评吞没,他觉得自己好没用,总是帮不上他。

    “好吧,那我拿一个,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女生道。

    “嗯嗯,随便看。”左年心不在焉道。

    他现在恨不得立马长出一对翅膀,飞到段百岁身边,亲亲他的脸,告诉他别怕,他永远相信他。

    “诶哟,今天的新闻看了吗?”又有人推门进来,故意抬高了音量,语调阴阳怪气。

    “太子爷那个?”另外一个配合接话。

    “可不是嘛,你说说这些有钱人,是放得开啊,娱乐圈里的男男女女不够他们玩,还要去什么自由岛,真是贱啊。”男人一边在展示架上随意翻动着,一边拿眼去瞅吧台后的人。

    “那些有钱公子哥有几个好人?”粉大衣男人撇嘴,“我有个朋友,之前参加过选秀,他说他见过那位小段总,当时那个小段总还让助理来找他要微信,看起来是想潜规则他呢,不过他都没给……”

    店铺不大,两个男人的对话能清晰传达给在场的所有人。

    左年愤怒抬头,这才看到说话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高中同学刘功和彭昌。

    “你,你们胡说八道!”左年重重拍着吧台桌面。

    他很少生气,可这会儿听到这些人趁机对段百岁落井下石,他实在忍不了。

    “你哪个朋友?你让他出来对质啊!我老公,什么时候潜规则过艺人了?张嘴就来是不是?你们都是坏人!一点,底线也没有!”左年即便是生气,声音也没什么气势,还有点结巴,没把旁人吓到,反倒是自己先替段百岁委屈,鼻头酸了,有种要流泪的冲动。

    可眼下,他绝对不能哭出来,他扬着下巴,撇着嘴,等着别人反击,这一仗,绝对不能输!他要为哥哥打下反黑第一枪!

    “哟,我忘了,这不是豪门贵妇吗?瞧我这张嘴。”刘功嗤声嘲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他连傻子都能娶,有点特殊癖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对吧?”

    左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攻击段百岁的理由。因为他是傻子,所以段百岁和他结了婚就该被嘲笑?

    他浑身冰冷,眼前两人还在肆意大笑,左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道:“你才是傻子,一个数学只考十五分,年近三十还没有工作的傻子!还有,我老公才不是你们口中说的那样,警方都没有通报,你们就急于给他定罪,你们两个,两个臭虫子,才没有资格说他!”

    “笑死,网上有图片你不会看啊?要把照片塞你嘴里吗?”彭昌接话道,“你有时间在这里和我们吵,不如担心担心你的亲亲老公会被判几年?”

    “我告诉你,我这里有监控,你们的话都被录下来了,我一定告你们诽谤!”左年吼道,“你们去坐牢吧!”

    “嗬哟,成了阔太就是不一样啊,现在说话也大声了,”刘功笑道,“说实话,你老公有带你去过吗?你有被送出去玩过吗?”

    左年操起了手边的鸡毛掸子,道:“我上次说了,再来就打你们,你们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

    他“咻”的一下冲了出去,对准两人就是一阵挥,奈何他一个人根本不是两个人的对手,鸡毛掸子被刘功抢下,实木掸把用力朝左年打过去,左年下意识抬手挡,手腕被狠狠击中,疼得他闷哼一声,嘴里却还逞强道:“滚出去,臭虫子滚出去。”

    “喂,要不要脸啊?两个Alpha欺负一个Omega?”刚刚买钥匙扣的女生开口制止,“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没看见是他先动的手啊?”彭昌反驳。

    女生面无表情:“没看见,只看到是你们挑事,不如你们跟AO管理局的人说吧。”说着,女生作势要打电话。

    AO管理局通常都会把Omega视为弱势群体,和Alpha产生冲突,大多都会偏向Omega,况且左年刚刚根本没碰到他们,但是他们却打到了左年,如果闹大了,搞不好他俩真得进去蹲两天。

    彭昌拉了拉刘功的衣服,示意他算了,刘功扔下鸡毛掸子,啐了一口道:“呸,活该你老公出去玩!”

    “呸,活该你没工作,活该你是个穷鬼,活该你永远比不上我老公!”左年不甘示弱回击。

    刘功被彭昌拉着出了店门,店里终于安静了。

    左年揉着被打痛的手腕,那人是用了十成十的力,左年受伤的位置肉眼可见肿了起来,隐隐还有淤青的迹象。

    他对女生道:“刚刚谢谢你啊,真是抱歉,让你有了不好的购物体验。”

    女生摇头:“没关系的,虽然还不知道真相如何,但那位小段总我是真的见过一次,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诶?”左年发出疑问,“你们认识?”

    女生笑笑:“我们学校的贫困生就是星娱资助的,他来过一次,还上台讲了话,是一个三观很正,很有礼貌的人,所以目前看来,我还是不相信流言的。”

    刚刚被打左年都没有哭,这会儿听到有人为段百岁说话,左年眼眶一下就红了,他说:“谢谢你。”

    “没关系,结账吧。”女生把东西放在吧台上。

    左年忙道:“不用,送你了,反正我自己做的。”

    “不行,你做生意也不容易,是十八块吧?”女生自顾自扫了码,然后道:“以后那两人再来,你直接报警就好了,别和他们起正面冲突,你会吃亏的……”

    感受到了陌生人的善意,左年内心感慨万千,他从展示架拿了一个发夹下来,说:“这个必须送给你,谢谢你刚刚帮我忙,不然我就惨啦。”

    实在推辞不掉,女生收下道:“下次再来照顾你生意。”

    “嗯嗯。”

    客人走后,左年今天也没有了开店的心思,他提前关了门,还去超市买了菜,准备亲自下厨。

    段百岁是晚上八点多才到家,彼时左年把饭菜又热了一遍。

    春雨绵绵,段百岁带着一身水汽进了家门,左年忙不迭地跑了过来,担心道:“哥哥,吃饭了吗?那边怎么说的?有打你吗?”

    段百岁松了松领带,俯身抱着他:“还没吃饭,我只是配合调查,他们打我做什么?还有,我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我知道你没有去过,我相信你的,你才不是那样的人。”左年认真道。

    段百岁亲着他的额头:“你相信我就好,还真怕你多心。”

    “年年又不是傻瓜,怎么会在这种事上怀疑你?”左年摸着他的脸,“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好的Alpha,你帮院长妈妈重修福利院,还资助了好多贫困生,是心地很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是做不出欺负小孩子事的。”

    “嗯,”段百岁侧头亲了下他的手心,道:“我这辈子,欺负你就够了。”

    左年“嘿嘿”笑:“年年甘愿被哥哥欺负。”

    “傻瓜。”段百岁低叹。

    “说好了,不叫年年傻瓜嘛~”左年不满嘟嘴。

    “我是傻瓜。”段百岁改口。

    左年亲了他一下:“哥哥也不是傻瓜,诬陷你的人才是。”

    段百岁舒心笑了起来。

    左年说:“走吧,吃饭,年年今天亲自下的厨,刘妈妈帮我打的下手,做了好多好多菜,全是哥哥爱吃的~”

    “嗯。”

    今天回来之前,助理让他不要上网看,但其实他早已看过了。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在吹捧和夸赞中长大,一生顺遂,几乎没遇到过坎坷,可这次容锦轻飘飘几句话,就把他拉入了泥潭。

    他在娱乐圈呆了这么久,是明白的,很多人根本不需要证据,甚至有时候他们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会随大流给予最污秽的词。

    段百岁不是心理承受力弱的人,可这次看到那些语言暴力,他是真的不痛快的。

    段言和许弋都打了电话来安慰他,还有Ason和左均,就连周绪都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微博力挺他,他的身边其实还有好多好多爱他的人。

    没回家之前,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左年也会受到新闻的影响,毕竟网上不知谁拿了一张模糊的照片,编得有鼻有眼,但好在他的小傻子永远无条件信任他,这就够了。

    人生总不会一帆风顺。

    吃过晚饭,段百岁抱着左年一起去洗澡。

    已经习惯了坦诚相对,左年也没有什么扭捏的,很快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弯腰试水温的时候,屁股被人“啪啪”拍了两下,他转头撒娇喊道:“哥哥!年年生气了!”

    段百岁一把将他抱起来,跨进了浴缸,亲吻他的耳朵,说:“我好怕。”

    哼,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他抬手去捏段百岁的脸,段百岁习惯性侧头去亲他的手腕,动作突然顿住,问:“手怎么了?”

    左年皮肤白,那乌青蔓延开来,看起来十分骇人。

    “啊,这个,这个……就是不小心摔了。”左年捂住手不敢看段百岁。

    “宝贝儿,你不擅长撒谎,还是说实话比较好,不然我待会儿就拿你手机查监控回放了。”段百岁抬着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

    左年咬着下唇,隔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我就是不想听到别人乱讲你嘛……”

    他把下午的事大致讲了一遍,道:“那个女生真的好好,说下次还来照顾我生意……”

    段百岁静静盯着他,没说话,表情十分冷,左年有些不安,他故作轻松揉着段百岁的脸颊,拖长尾音娇声道:“哎呀~是我先动的手啦,我超级厉害,肯定让他们吃了一嘴的灰,他们见识了我的厉害,以后肯定不敢再来啦。”

    “对方是两个Alpha……”段百岁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但看得出来,他现在非常生气,“如果今天没有那个女生在,你怎么办?你会吃很大的亏,知不知道?”

    “我才不怕他们,”左年嘴硬道,“我高中也和他们打过,哼,也是我赢了。”

    段百岁皱眉:“他们高中就打过你?”

    “互殴,是互殴啦,我没事的,我会保护好自己,哥哥,别为我担心。”左年一下一下啄着他的眼睛和嘴唇,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叫什么名字?”段百岁问。

    “上次跟你说过呀,叫刘功,不用理他,他高中的时候就讨厌……”

    洗完澡躺上床,左年被连续折腾几夜,今晚早早便睡了,段百岁拿过他的手机去了阳台,他点了一支烟,通常只有在他特别烦的时候,才会抽。

    烟雾袅袅,他拖动着存储录像的进度条,终于找到了下午两个男人进店的视频。

    监控清晰拍到了男人的正脸,段百岁截了一张图。

    第 29 章

    网上风向又变了。

    警方从岳城起那里拿到了他们的系统密码, 那里面有一份很全面的会员名单,详细记录了他们的身份和工作,还录入了人脸图像, 以便他们能刷脸进入隐秘地区。

    然而在许多人被传唤进去以后,便再也没机会出来的情况下,段百岁却像个没事人, 照样出现在公众视野,并且继续工作, 丝毫没有受到此次事件的影响。

    网上流言纷纷,有人说是太子爷家的势力保下了他, 让岳城起早就删除了他的相关资料, 所以警方才没查到他,还有人说太子爷确实去过自由小岛,但只是带自己旗下的艺人去, 他没怎么玩, 也就没留下什么把柄,只有小部分人猜测,可能是容锦撒谎了,毕竟之前容锦具潇事件, 太子爷力挺具潇, 把为公司挣钱的容锦弃如敝履, 容锦现在想拉他下水, 倒是符合容锦病态的个性。

    众说纷纭下,星娱发了澄清声明, 明确表示段百岁从未去过那个地方, 也没有带过任何艺人登岛,并且严正申明任何时候都会配合警方工作, 之后会坚决追究侮辱诽谤者的责任。

    先前那张流传的模糊照片正主也出来了,他放了更高清的图像,证明里面是自己和两个女儿,那是女儿生日时拍下的合照,被有心人重新加工后,用来造谣生事,自己和女儿都受到了伤害,他们也将会对第一个发出照片编造谎言的人提起起诉。

    事态慢慢有了转圜的余地,先前对段百岁破口大骂的吃瓜群众,终于冷静了下来,准备让子弹再飞会儿。

    就在这时,一段录音被曝光出来,曝光人正是容锦的前经纪人——胡春。

    音频里的男人许是喝多了,醉意朦胧大骂:“具潇那个贱人,以为爬上了段百岁的床就能甩开我?他妈的,做梦!我不好过,他俩也别想好过,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胡春:“你又喝多了容锦。”

    容锦:“他俩早就勾搭上了,对吧?你是不是也知道?我就说具潇怎么敢,敢不接我电话,敢不理我……他怎么敢?他只是个Beta,段百岁迟早玩腻他,只有我,我才是真的爱他。”

    胡春:“你还不消停,你再去招惹具潇,迟早进去。”

    男人“哈哈”笑起来:“我就算进去,也要让段百岁陪我,他居然动我的人……”

    短短几分钟,容锦的目的昭然若揭。

    他先前在外网上对具潇的示爱并没有得到回应,不死心的他频繁换电话号码对具潇进行骚扰,在被数次拒绝后,他将怒火转到了段百岁身上。

    胡春发文称,容家和岳家有生意往来,容锦去那里,是被岳家大少爷带去的,跟段百岁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从容锦刚出道就跟在他身边,对他们的动向自是了如指掌,他甚至还有更多证据证明,容锦对段百岁是恶意栽赃陷害。

    在一片哗然中,警方公布了容某人侵犯未成年Omega事实成立,并存在做假口供嫌疑,已经被正式拘留。

    泼在段百岁身上的脏水被一点点洗清,但具潇和段百岁的关系,又成了新的爆点。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晚上段百岁刚出了公司,就有电话打来道:“小段总,他们去了陆老板的酒吧。”

    段百岁脚步一顿,道:“知道了。”

    _

    A市的夜生活处处充斥着纸醉金迷的味道,即便已经是深夜,街头依旧车水马龙,打扮时尚的男男女女们在这个点倾巢而出,享受着夜晚的狂欢。

    这是最繁华的娱乐一条街,新开业的酒吧正在做活动,门口的开业花篮摆了七八排,停车坪已经被各式豪车霸满,显示出了鼎盛的人气。

    吧内闪光灯耀眼,震耳的音乐声让舞池里的青年们尽情释放着情绪。

    刘功有些喝多了,今天是他一个朋友生日,订在了这里庆祝,他这个朋友有些势力,听说是这个酒吧老板的侄子,刚刚酒吧经理都点头哈腰地过来敬酒,刘功也跟着沾了光,不免气焰也高了起来。

    他在往卫生间去的路上,和一个男人碰了一下,男人端在手里的酒不小心洒了他一身。

    本就酒精上头,加之刚刚借了势,刘功一把揪住男人的领子,骂骂咧咧道:“狗东西,没长眼啊?”

    男人挂着笑脸,语调却漫不经心道:“先生,真是抱歉呢,再说,刚刚是你先撞上来的,你这衣服我帮你送去干洗,你看行吗?”

    “干洗?这衣服洗了就不能穿了!”刘功嚷嚷道。

    “那我给你赔一件。”男人打着商量。

    “高定,你赔得起吗?”

    其实只是一件普通的外套,价格不超过五百,刘功见眼前人打扮很普通,而且看起来很好拿捏,想故意讹他一笔。

    “我看你这不像高定……网上到处都有。”男人道。

    “你这是想赖账?”刘功眯起眼睛。

    保安很快发现了这里的情况,顺便通知了经理,今晚来的都非富即贵,他们不敢贸然上前得罪。

    经理认出了刘功,忙道:“刘先生,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刘功瞬间挺直了腰板,嚣张道:“这瞎狗眼的泼了我一身的酒,毁了我的衣服,还不想赔。”

    经理调解道:“您看,今天我们才开业,您消消火,我们出去说。”

    男人从始至终都带着笑,温和道:“这样吧,我今天身上没带现金,你跟我去一趟卡座,我让我朋友拿给你。”

    经理:“刘先生,您觉得如何?”

    刘功倒也精明,说:“那就麻烦经理跟我们一起去一趟,免得说不清。”

    卡座昏暗,相比其他区域都是兴奋高昂的划拳劝酒声,这个卡座离舞台不仅远,还格外静了些,里面的人似乎都在默默喝酒,没人说话。

    刘功一进去,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按在了地上。

    他抬头吼道:“做什么?知道我朋友是……”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那坐在正中间的男人。

    青年一脸冷漠,双腿自然交叠,分明年纪不大,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刘功酒醒了一大半,他认出了,这是那傻子的老公,那位小段总。

    “是他吗?”小段总身旁的黑西装男人问。

    刚刚和刘功发生冲突的人理了理自己的风衣领子,坐回段百岁旁边,说:“没找错吧?”

    段百岁轻吐着烟圈:“没错。”

    “我朋友,朋友就在前面,你们想做什么?”刘功有些怂了。

    段百岁笑,朝西装男道:“你那小侄儿交友眼光有点差。”

    西装男对经理挥挥手,那人赶紧道:“老板。”

    老板?刘功彻底傻眼了。

    “让那小兔崽子马上滚过来。”西装男道。

    刘功冷汗涔涔,他知道自己完了,这个小段总明显是冲他来的。

    没一会儿,刘功的朋友被带了过来。

    他看了眼刘功,又看着男人,怯怯喊:“小叔。”

    “这是你朋友?”西装男指着刘功问。

    “呃……也不算,就,就一起打过游戏,吃过几回饭。”青年瞧着这架势,慌忙否认。

    段百岁倾身将烟蒂摁灭,轻飘飘道:“既然不是陆公子朋友,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怎么了,段哥?”陆从然问。

    段百岁指了指旁边风衣男,道:“为难我朋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眼神变得无比森然,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还打我老婆。”

    陆从然闭嘴了,本想求情的话,也堵在了喉间。

    西装男对陆从然吼道:“还不滚回去,回头告诉你爸妈,揍死你。”

    陆从然听话走了,不敢多言。

    按着刘功的人还在等指示,段百岁不咸不淡道:“要左手。”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刘功的左手腕骨被狠狠拧断,他疼得在地上打滚,哭叫声被环绕的音乐声和客人的尖叫声淹没,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段百岁轻轻抬了抬下巴,刘功的右手又被按在大吧桌上,壮汉砸碎了一个啤酒瓶,玻璃尖刺对准了刘功的右手手背,他剧烈挣扎起来:“小段总,小段总,我不是人,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饶我一次吧。”

    段百岁倾身,伸手拍了拍刘功的脸,道:“刚刚只是算前两天的事,高中还有一笔,我们现在算。”

    刘功嚎道:“高中,高中我是嘴欠,我叫过他傻子,但我真的没和他动过手……”

    “你再好好想想。”段百岁声音温和,但落在刘功耳里,却像催命音。

    刘功哭得鼻涕都落了下来,他疯狂回忆着,终于想起了那件曾经惊动了家长的事。

    “想起来了吗?”段百岁问。

    “我,我那天,只是抢了他一个戒指,我不知道那个戒指对他很重要……他疯了一样扑上来,我没有先动手啊……真的没有啊……”

    段百岁:“什么戒指?”

    回家已经很晚了,段百岁没在沙发上看到左年。

    客厅留了灯,段百岁以为左年等不到他,自己回房睡了。

    不想吵醒睡着的爱人,段百岁在一楼浴室洗了澡,这才上了楼。

    打开卧室门,床上没有鼓起的小山包,只有一个洋娃娃躺在被窝里,是属于段百岁的魔法小猪,娃娃脑袋后方还立着一张A4纸。

    这么晚了,左年去哪了?那张纸又是什么?

    段百岁一边准备给左年拨电话,一点走近拿起了纸张。

    彩色画笔写的字很秀气:我生气了,在衣柜里。

    句末还画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小表情。

    段百岁才发现,自己手机关机了。

    他将手机随手扔在床上,去了衣帽间。

    靠墙做的衣柜很是宽敞,段百岁推开衣柜门,在里面发现了已经睡着的左年,他的怀里紧紧抱着小岁和小年。

    段百岁又担心又好笑,把人小心翼翼抱了出来。

    左年在身体腾空时,警惕醒了。

    短暂怔愣后,他撅嘴道:“臭哥哥,你还知道回来啊?”

    段百岁笑:“我今晚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睡衣柜了?”

    左年急了:“你要不回来,你想去哪?”

    “逗你呢,怎么可能不回来?”段百岁把他放在床上,俯身亲他的脸,问:“为什么生气?”

    “你明明答应了年年,要回家吃饭,可是,突然又不回来了……”左年嘟哝道,“发信息也不回,电话,也挂了,后来还关机……”

    段百岁解释:“可能电量太低,你打电话的时候,就自动挂断关机了。”

    “那你……今晚去哪了?”左年问。

    段百岁笑:“碰到一个老同学,出去喝了两杯。”

    左年用鼻子嗅了嗅他:“你还洗了澡,才上来。”

    终于意识到左年的不对劲,段百岁捏了捏他的脸:“哟,我们年年还学会查岗了?”

    “哼。”左年别过脸故作生气。

    “我以为你睡了,所以在楼下洗澡,怕吵醒你。”

    “真的吗?”左年慢吞吞问。

    段百岁隔着睡衣亲他粉色的小点,说:“不信的话,现在就让你检查一下,看我有没有在外面偷吃。”

    左年:“怎么检查呀?”

    段百岁拉着他的手,摸向自己,暧昧低沉道:“看看你的小哥哥,一见到你有多精神。”

    左年:?

    第 30 章

    夜色如水, Omega 在浮浮沉沉的颠簸中疲惫睡去,鬓角还挂着薄汗,脸蛋儿红扑扑的, 雪白的身体布满斑驳红痕,尤其是腺体,被啃咬得红肿不堪。

    段百岁抱着他去浴室简单冲洗了下, 左年没有醒,只是小声哼哼着, 说疼,说不要小哥哥了。小骗子, 明明夹/得那么紧, 明明喜欢得很,嘴上却总是讨饶,让人更想欺负他。

    替他洗干净黏糊的身体, 两人重新回了床上。

    段百岁拿了药膏替左年细心涂上, 把他又翻转进了自己怀里。

    他握着左年的手,把自己的手指穿插了进去,同他十指紧扣,灯光下, 左年的无名指空空的, 两人结婚时并非没有戒指, 而是左年总怕弄丢, 小心翼翼锁进了他的保险箱。

    但与其说那是个保险箱,不如说是个储物箱更为贴切。

    段百岁见过几次, 就放在他们的衣柜里侧, 左年用衣服小心搭着,硬塑料材质, 外观映着一只可爱的趴趴熊,也就开口位置挂了一把密码锁,还只需要三位数就能打开,实在一点也不保险。

    左年最宝贵的东西全在里面,除了他们的结婚戒指还有小时候他送给左年的定情信物,这么多年,左年都还小心收着。

    段百岁亲了亲他的手指,又回想起了晚上在酒吧刘功说的话。

    “就是一枚塑料戒指,他每天挂在脖子上,我就是好奇,想拉下来看看……一点也不值钱,我以为是个玩具,真的没想到他会突然那么激动……”

    从刘功的口中段百岁得知了左年的高中生活。

    他过得不好,因为漂亮,被Alpha觊觎,因为反应迟钝,不受老师喜欢,因为不爱说话,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他在那三年里,独来独往,还要忍受旁人的流言蜚语。可即便如此,段百岁仍然记得,逢年过节他会收到左年的短信祝福,那时他也会随口问一句:高中生活怎么样?能适应吗?

    可左年的回答是:年年很好,哥哥别担心,哥哥要照顾好自己。

    他也真的以为如此,他以为左年过得很好。

    段百岁把左年搂得更紧了点,小傻子从来不会和他诉苦,也不会把自己不幸的经历拿出来反复说,让别人同情。

    他每每只提得起最美好的回忆,而那些灰暗的时刻,好似会被他自动过滤掉,所以段百岁和他呆在一起,感受到的总会是温暖,治愈,舒心,那小傻子的那些伤痕,又是怎么被治愈的呢?

    他越是想了解左年的过去,就会越害怕,他怕挖掘到最后,他会崩溃,会恨从前那冷漠麻木的自己。

    阴雨蒙蒙的天终于放晴,暖阳驱散了料峭春寒,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被子上拉起一条光带。

    段百岁醒得早,把怀里的人亲了又亲,才松开手下床。

    等他洗漱完闭出来时,左年也醒了,懵懵的Omega在床上四处翻找,又光着屁股跳下床,终于在地上拉起来了自己的小裤子。

    段百岁抱着胳膊靠着衣帽间门看他,左年把小裤举在眼前看了又看,转头道:“坏哥哥,你又把年年裤子扯坏了,这已经是第三条了!”

    段百岁笑了笑,伸手去抱他:“晚上回来给你买新的。”

    “要买三条哦。”左年竖起三根手指。

    “嗯。”

    “那年年就原谅哥哥了。”左年瞬间眉开眼笑,实在是好哄。

    上午刚抵达公司,罗寅过来道:“小段总,许总来了,容总也来了。”

    段百岁有些诧异,许弋的病应当是还没好,医生建议最好少出门,怕在人多的地方被陌生Alpha不小心泻出的信息素刺激到腺体。

    他想了想,准备去劝劝许弋,毕竟他这个小爸是个工作狂,前些天因为容锦的诬陷,公司出了很多乱子,股票也跟着有波动,不知道许弋是不是来收拾烂摊子的。

    才走到许弋办公室门口,他便听到男人愤怒的声音破门而出:“让你那拎不清的儿子吃一辈子牢饭吧!我们的合作就此中断,往后永不来往!”

    “许总,这次我绝对不会再纵容小锦,您也别意气用事,您现在撤资……”

    “送客!”许弋打断喊道。

    林秘书不卑不亢道:“容总,请。”

    容林还想继续争取:“许总,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您撤资的话,就功亏一篑了,您先前的投资也打了水漂,儿子是我没管教好,我跟您保证,不管这次小锦怎么判,我都不会插手。”

    许弋冷声道:“几千万,我许弋亏得起!”

    “段董。”眼见许弋这边行不通,容林把话头又转到了段言身上。

    段言打断道:“我都听我老婆的,况且早在霸凌事件发生时,我就跟你说过,不要再溺爱你那小儿子,但你还是想办法把他保了出来,甚至还找人威胁我公司旗下的艺人,逼他和解。容林,你做事不厚道啊。”

    办公室门被打开,段百岁瞧着容林垂头丧气走了出来,他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同之前在酒会上看到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大相径庭。

    “Alex,怎么不进来?”许弋瞧见了站在门口的他,温声喊道。

    刚刚还在大发脾气的人,一看到他态度就会柔和下来,所以在段百岁眼里,许弋一直是最温柔的Omega,实在无法把他和外界传的不近人情联系起来。

    段百岁推门进去,喊道:“爸,小爸。”

    段言点点头,许弋绕过办公桌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说:“这几天,委屈你了。”

    段百岁摇摇头,他的父母爱人朋友都很相信他,他没觉得多委屈。

    而且许弋和段言一直在为他的事奔走,胡春会突然反水曝录音,都是段言的手笔。

    许弋更是为了他,中断了和容创的合作,容创的流动资金几乎都投了这个项目,如果许弋中途撤资,他们很有可能会面临项目停滞,资金链断裂的风险。

    他知道这是许弋在为他出气。

    许弋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从来舍不得他委屈。

    他这个小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他也很是溺爱。

    “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就出去玩两天,公司的事有我们。”许弋关切道。

    段百岁:“小爸,您可以出门了吗?医生怎么说?”

    段言接话:“医生的建议还是最好在家,你小爸非不听,我可劝不住他,凶起来恨不得挠人。”

    许弋:……

    “您不用担心,这种事并不能打击我,我没那么脆弱。”段百岁宽慰他。

    许弋叹气:“你从小就这样,也没让我和你父亲操过心,我偶尔还是希望,你能像别的孩子那样,叛逆一点,不那么懂事一点。”

    段百岁笑:“我的叛逆期早就过了。”

    他在国外那些年,经常去飙车,做极限运动,段言和许弋并不知道,那就是他的叛逆期。

    “对了,这件事年年知道吗?”许弋担忧问。

    “闹得这么大,他不知道都难。”段百岁无奈道,“这些天他一直在安慰我,他很乖的,从来没有怀疑过我。”

    许弋点点头:“那就好。”

    默了刻,许弋又问:“那个具潇……”

    段百岁赶紧澄清:“我和他从来没有私下单独见过面,所以容锦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看吧,我早说了,咱儿子有分寸的。”段言懒洋洋道,“他已经这么大了,做任何事都有考量,你就少操心一点,好好养身体,搞不好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做父亲了,你还拿他当毛头小子看?”

    “儿子再大,在我这里也是小孩。”许弋反驳。

    段言:“好好好。”

    他边应边起身,伸手去搂许弋,道:“你今天气也出了,儿子也看了,事情也弄清楚了,待会儿能早点回去吗?”

    许弋垂眼:“嗯。”

    出了许弋办公室,段百岁照常去会议室开会。

    结束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这时,手机响了两下,是左年发来的微信。

    左年:哥哥,年年之前答应段爸爸做的玩偶,已经做好了,你今晚有空吗?我们要不要去一趟爸爸家?

    段百岁想起,早上出门前左年让他买内裤,他都想好款式了,今晚怎么能回去?

    左年哭的声音很大,信息素也收不好,他的两位父亲都在家,那得多尴尬?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欺负”左年?

    想到这,段百岁回:明天回,今晚有事。

    左年:好叭,你今晚有应酬吗?几点回呀?

    段百岁:吃完饭就回,时间不确定。

    说是时间不确定,其实他打算八点之前就回。

    罗寅这时道:“小段总,车已经备好了,现在出发吗?”

    “嗯。”

    中午有一段时间午休,下午的时间已经被安排满,他只能这个点出去满足爱人的需求。

    真是令人期待的夜晚。

    _

    大抵是天气回温,今天逛街的人多了点,左年忙了一整天,七点多的时候才打烊回家。

    换好鞋来到客厅,他看到段百岁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西装已经换成了居家服,看起来到家很久了。

    左年惊奇道:“咦?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段百岁放下手里的杂志,朝他伸手:“过来。”

    左年不好意思道:“刘妈妈在家呢。”

    段百岁:“走了,她小孙子生病,我放了她三天假。”

    左年这才丢下背包,跑向段百岁,自然跨坐在他腿上,道:“不是说今晚有应酬吗?”

    “结束得早,又很想你,所以就回来了。”段百岁说。

    “哥哥又说甜言蜜语。”左年甜甜笑。

    “没有,”段百岁盯着他,“只是在表达我的真实想法。”

    他从段言身上学到的——爱不仅要用行动证明,还要用嘴巴经常说出来,这样伴侣才能更好地接收爱意,才会更有安全感。

    看起来,段言的方法不错。

    “其实年年也很想哥哥,真的好奇怪,明明每天都在见面,就觉得不够。”左年眯着眼睛笑。

    是啊,真奇怪,明明每天都在见面,明明每晚都在要他,却还是觉得不满足,分开一下都想得不得了。

    “嗯,”段百岁赞同应,又问:“吃饭了吗?”

    “吃了,”左年点头,“今天结束得晚嘛,年年就点了外卖,哥哥吃了吗?”

    “吃了,”说话间,他搂着左年的腿站起身,让他稳稳挂在自己身上,“但没吃饱。”

    “嗯?那要年年给你做吗?”左年天真问。

    段百岁弯着唇角:“不用,先去看看给你买的裤子。”

    “真的给年年买了呀?”左年开心晃着腿。

    段百岁:“不然呢?”

    “哥哥真是太太太好啦。”

    如果左年知道段百岁是给他买的这种小裤,他绝对不会说出“哥哥太好了”这种话。

    左年用食指和大拇指捻起只有两根线的布条,问:“这是什么?”

    “穿上试试?”

    左年:“这是你给年年买的小裤?”

    “嗯。”

    左年垮着脸:“哥哥,你也太小气了叭,再多买一点点布,会很贵吗?”

    “不会,但我想看。”段百岁亲他,“给不给看?”

    虽然左年之前也买过这种小裤,但也没有这么露骨,这个,约等于没穿。

    “嗯?宝宝,给不给看?”段百岁一下一下啄吻着他。

    左年在他的温柔攻势下失去了理智和底线,软软应:“只穿一下下哦。”

    “嗯。”

    左年不算特别瘦,该有肉的地方非常饱满,被拍的时候,还会荡起波纹。

    那细细的线卡在腰间,前面只有小小一块布包裹着他,他不自在想用手挡着,说:“这不对。”

    段百岁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下颌,好整以暇盯着他,问:“哪里不对?年年之前不是也买过这个吗?不是说很想穿给我看吗?我不看,还哭了来着。”

    左年难为情咬着下唇:“那个时候,哥哥教训我了,也让我不要买了,说用不上。”

    他的记性真不该这么好。

    段百岁眼底压抑着疯狂,开口声音也哑了些,道:“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年年这么好吃。”

    卧室遮光帘没拉,落地式窗户视野开阔,能全方位看到楼下的大花园和泳池。

    虽然明知这附近没有人,不会被别人发现,左年却还是觉得很羞耻,他趴在玻璃上,身后人拉着腰上的绳子把他往上提,而后狠狠撞了进来。

    贴着玻璃的手被另外一只大手覆住,Alpha的手指穿进他的指缝,低声问:“不戴结婚戒指,别人会知道你结婚了吗?”

    左年断断续续回:“知,知道。”

    “撒谎,如果知道的话,怎么还会有人给年年送奶茶呢?”

    段百岁在查看左年的监控录像时才知道,左年经常收到女孩子送来的小零食。

    左年这会儿根本没空想段百岁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答:“都是,很好的客人……年年,年年也有给她们送小礼物,没有白拿,哥哥,慢点,求你。”

    段百岁捏着他的下颌,让他转过来和自己亲吻。

    左年踮着脚尖,小腿打颤,他觉得这样太刺激了,他受不住。

    “改天重新送年年一个戒指,要一直戴着,好不好?”

    “怕,怕掉,年年,笨,总是掉东西。”

    “买个便宜的,掉了也没关系。”

    “都,都依哥哥,但是现在,现在能不能不在这里?”左年带着哭腔问,“年年站不住了……”

    身后人低低笑了两声,居然伸手把他抱了起来,Alpha两手架着他的腿,就像把小孩儿尿,玻璃上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左年一个激动,颤颤抖抖交待了。

    段百岁沉沉道:“啊,看来这里还需要一个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