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铭宇这一晚上没怎么睡觉，脑袋昏昏沉沉。
他没了初见时的嚣张气焰，整个人萎靡不振的，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在讯问椅上，听见有人进来才撑起眼皮，下意识喊了句：“为什么把我抓到这儿来？我没罪！”
“兄弟我跟你说，你这不算能闹腾的，哥们儿我可见过比你更牛逼的，但那都没用！来这的没有一个是冤枉的，喊破喉咙也没用！”
贺堰秉承江淮序告诉他的“正常发挥”，进来后拉开椅子一通输出。
“你说你没罪，但你看看，聚众械斗、袭警、非法销售精神类违禁品……哦对了，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们在你和你同伙的车里搜出来了几十罐听|话|水？总之，这几样随便拎出来一样都够你喝一壶的，你这要是算没罪，那这天底下就没几个罪犯了！”
贺堰的话又多又密，絮絮叨叨说了十分钟愣是没停歇。
江淮序就坐在桌后，一手支着额角，一手握着圆珠笔转着玩儿，漫不经心地听贺堰说话。
王铭宇以为自己就够贫的，没想到搁贺堰面前自己根本插不上话。
他忍无可忍，大吼一声：“你能不能让我说句话？”
他不是没进过局子，也不是没被警察盘问过。
人家警察都是想方设法让他开口，怎么到了这儿都是警察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贺堰愣了下，张着嘴“啊”了一声，“你想说啥？”
“我——”贺堰真的闭嘴了，王铭宇反而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他憋了半天，最终无力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反正我没罪！”
贺堰险些要被他气笑了，“不是，兄弟你复读机吗？哥们儿刚说这么多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
“我们已经找到了你非法贩卖精神类药物的证据，你聚众袭警这件事儿也是证据确凿，更别说你还涉嫌一起谋杀案！这些案子有人证，物证！铁证如山的案子你交不交代到了法院都能定你的罪，你拒不交代只会让你罪加一等！
“还有啊，你是不是忘了你那些兄弟也一起被抓了？你还指望着他们守口如瓶呢？
“算了算了，跟你说你也听不懂！江队我们走吧！”
王铭宇没见过这样的警察，呆住了，“你不审我了？”
“审也没用，反正你只会重复‘我没罪’，江队我们快走吧！”
贺堰也不管王铭宇那副见鬼的表情，收拾好东西拉着江淮序飞速离开讯问室。
反正老大说了，他不需要让王铭宇交代，只要把事情的重要性告诉王铭宇，然后比对方更无赖，气死对方就好了。
贺堰和江淮序出来后转身进了隔壁监控室。
叶莺时双臂环胸站在监控器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讯问室里的王铭宇。
王铭宇见贺堰头也不回的走了，人都傻了。
过了会儿，他慢慢垂下头，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贺堰走之前说的话。
“老大，我表现的怎么样？我完全是按照你教的那样，先不停说话烦死他，再找机会说他犯的罪证据确凿不交代也没用，然后提一下他的兄弟和谋杀案，最后转身走人！”
贺堰进来后跑到叶莺时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大金毛。
叶莺时勾了勾唇：“嗯，表现的非常好。”
她转过头继续盯着监控，讯问室里的王铭宇已经沉不住气了，扯着嗓子朝着门口喊。
“真不审了啊？
“来个人呗？
“我说还不行吗？”
叶莺时还是没动，等王铭宇心态快崩溃了才和江淮序一起重新进入讯问室。
江淮序关上门，瞥了王铭宇一眼，“想交代了？”
他和叶莺时一起在桌后坐下，不疾不徐地说：“证据确凿的案子，你不交代也没关系。”
王铭宇喘着粗气问：“我那帮兄弟说什么了？”
叶莺时扬眉，“你猜。”
王铭宇也知道警察不会告诉自己。
他神色变幻莫测，最终咬牙道：“你们刚才说我非法贩卖精神类药物和聚众袭警，我认，但是谋杀案这种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是真不能认！我根本就没杀人，你们哪来的我杀人的证据？”
“我们当然有。”江淮序说，“你认识秦月微吧？”
王铭宇犹豫了一下，谨慎地点点头，“认识。”
“你们怎么认识的？”
“是她主动来找我的。”
“她找你干什么？”
“也没干嘛，就是了解点事情。”
江淮序眸光微冷，语气严肃：“我们现在怀疑秦月微伙同他人设计杀害了笑看红尘，而你目前也被怀疑是秦月微杀人团伙中的一员。王铭宇，我现在劝你最好老实交代！”
“等会儿，”王铭宇惊讶地反问，“你们说我涉嫌一起谋杀案，就因为她？”
王铭宇眼底的惊讶一点儿都不作假，叶莺时同江淮序交换了一个眼神，问道：“你跟秦月微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铭宇这次没有含糊，干脆利落的回答：“我的确认识你们说的秦月微，但是这事儿还是要从我认识笑看红尘这丧门星开始说起。
“上个月，我一兄弟跟我推荐笑看红尘他们的‘红尘作伴’连锁模式，说不仅能洗钱，还能赚钱。我卖药的确挣了点钱，也确实觉得卖药这事儿干不长久，听说他洗钱的同时还能赚钱，就挺心动，给他们投了1000万。
“原本按照计划笑看红尘应该在两周前就开始有第一家店开业了，但是一直没见他那边有什么动静，我就去问他，他就一直推托说工程上遇到了一些麻烦，最近一周直接不接我电话了！”
叶莺时道：“你亏了1000万，你也知道你这些都是黑钱见不得光不能报警，于是你伙同秦月微等人一起杀了笑看红尘？”
“我没有！”王铭宇连忙否认，“我的确找人打算动笑看红尘，但是我也只是想废掉他一只手，让他把钱给我还回来！结果我这还没动手呢，就听人说这孙子死了！”
他揉揉鼻子，继续说道，“大约一周前，秦月微突然来酒吧找我，她不知从哪里听说我被笑看红尘骗走了1000万，还说自己有一个对笑看红尘的复仇计划，问我要不要参加，但是我拒绝了她！”
许是怕他俩不信，王铭宇又补充道：“我跟秦月微不熟，我被骗这事儿也没几个人知道，她怎么就恰好知道了？况且我之前刚被一个网红骗过，我怎么知道他们俩是不是一伙儿的？万一是仙人跳怎么办？”
江淮序追问：“她告诉你她的复仇计划了吗？”
王铭宇摇摇头：“我没同意参加他的复仇计划，她也自然什么都没跟我说。”
江淮序沉吟片刻，换了个话题。
“你们的听话水平时都是怎么销售的？”
王铭宇回答道：“我们大多数都卖给熟客，或是熟人转介绍的。货呢一般我只管分发给我手底下的这十几个兄弟，谁要买货就找他们。你们也知道夜店里真正的玩主就是那些富二代公子哥们，这帮孙子从小娇生惯养，到了夜店里更是无法无天，他们基本上是我的主要客户。”
“最近这十天内有没有什么陌生客人从你这买走货？”
“陌生的客人……”王铭宇仔细回忆了一番，“好像上周还真有一个，是通过我一兄弟拿的货，新客生意基本上都交给他做，具体的你们可以问问他。警官你们也知道，新客生意最容易翻车，雷肯定是要给别人背的。”
……
有了贺堰打头阵，王铭宇的预审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预审结束，专案组众人转移到会议室，贺堰狗腿地给两位队长接好水。
众人围着会议桌落座，郝叶迫不及待地问：“江队叶队，王铭宇说的是实话吗？他到底有没有参与杀人啊？听人随便忽悠两句就赶投1000万出去？他这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呐！”
江淮序呷了口茶，淡声道：“从他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来看，他说的话可信度挺高的。”
叶莺时接着说道：“先不管他有没有参与，目前来看，秦月微的确是有组建过一个复仇联盟，这些人必须即刻缉拿归案！”
贺堰莫名get到了审讯的乐趣，摩拳擦掌地问：“要不要现在马上再审一审秦月微？”
叶莺时斟酌一番，和江淮序交换了一个眼神，摇摇头：“先不急，等张平和王淼归案后，了解完情况再说。”
这两人是由唐进负责，听叶莺时提起这两人，他立刻说道：“王淼这边儿没什么问题，昨天下午我们确认她在家，已经在她家周围布控好了。而张平无故从路虎4s店辞职了，他最近刚刚去二手车市场买了一辆二手车，还特意上了临省的车牌，看样子是要跑路。我们打算先抓张平，省的抓完王淼之后打草惊蛇让他跑了。”
叶莺时非常满意：“这个思路没毛病。还有，他的那个负责新客的小弟也要好好审审！”
“除此之外，我们还是得尽快找到笑看红尘的助理孙亦。”江淮序说，“平时汽车保养是她开去做的，也是她将汽车停在一个监控看不到的位置，可以说她是凶手杀人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从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来看，要么她自己就是凶手，要么她跟凶手有关系。”
“确实，孙亦是这起案件的关键人物，这起命案都是靠她串联起来的。”叶莺时双手托着下颌轻叹一声，“找到她，很多谜团也能迎刃而解了。”
虞小夏轻声说：“可是秦月微的名单里并没有她的名字。”
“秦月微的名单里都是被笑看红尘骗过钱的受害者，孙亦不符合名单的标准吧？”贺堰转念一想，猜测道，“会不会因为她收钱办事儿的所以没在名单上？”
专案组成员正在激烈讨论时，江淮序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是赵海洋的电话。
这个时候打电话——
江淮序眉心一跳，心里隐隐有了某种预感。
他立刻接起电话。电话那头赵海洋语速很快，声音急切。
“江队，我们找到孙亦的线索了！把位置发给我，我们现在正在赶过去！”
预感成真。
挂了电话，江淮序猛地站起身。
“立刻出发，去海淀西山的云杉别墅！孙亦很可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