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白雪公主08

    听完冯吉的话, 席荆的第一反应——有事。

    冯吉在脑海里搜索半天,努力拼凑出了故事的大概。

    大约几年前,一个外市土地局的副局长在山泉度假山庄幽会情人被老婆抓了个现形, 当时大闹了一场,还上了电视。曾有传闻副局长的情人并非是真正的情人,而是山庄里提供特殊服务的小姐。

    席荆隐隐约约想起了这则新闻,全国各大卫视的新闻频道连续报道了几天, 如同反复鞭尸一般残忍。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几个同事私底下戏称这个领导已经社会性死亡。

    季时余疑惑:“那真的是小姐吗?”

    冯吉:“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这种民事案件, 不是我们负责, 但可能不是。”

    席荆:“可能不是,为什么?”

    冯吉分析道:“要是山庄的小姐, 意味着山庄有黑色产业链。若是有淫/秽/色/情,他这个山庄还能开吗?其中涉案人是否有其他官员?这么重大的新闻, 新闻媒体不可能放过,但我印象里并没有后续。”

    席荆:“说得有点道理。”但他还是觉得山庄不简单。

    无缘无故的空穴来风?

    他不信。

    原本只是一顿寻常的家常便饭, 最后吃出了一股悬疑味。

    冯吉拒绝了两人送他的要求,自己溜达回了家。

    这天晚上,席荆和季时余都有些累,各自洗漱后早早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席荆醒得特别早。他一起身就感觉到了屋里冷,冷到不愿出被窝。

    挣扎了几分钟,席荆还是从床垫上爬起, 赤脚走到窗边, 一把拉开厚重的老窗帘。

    鹅绒大雪铺天盖地, 万物不约而同披上了银装。

    一月初,禹市终于下雪了。

    雪下得很大, 开车上班的路上,所有的司机都主动降了车速,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辆。

    席荆感慨:“这天气真怪,要么不下雪,一下就下这么大,我雪胎都没来得及换。”

    季时余:“我查了天气,这几天都要下雪。”

    席荆:“这是要把去年没下的都补回来。”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季时余关心道:“感冒了?”

    席荆吸吸鼻子,道:“没,就是天气变化太大,突然冷了有点不适应。”

    季时余想起今早起床,能明显感觉到家里温度低于平时。

    “不行的话,就把空调打开?”季时余提议道。

    “再说吧!也冷不了多久。”家里有暖气,席荆不愿再多花冤枉钱。

    席荆开了快五十分钟,总算是到了警局。松开刹车的一刻,席荆狠狠吐了口气。好久没有开车这么废脚的时候。

    季时余下车等了席荆半天,观察到席荆开门下车后,走几步就停下扭一下脚腕。

    “不舒服?”

    “有点。”

    “开车开的?”

    “没事儿,问题不大。今天下班去换个轮胎。”

    “嗯。”

    两人进食堂,撞上其他蒋昔等人。

    蒋昔打好了饭,看到席荆站在门口,问道:“刚来?”

    席荆点头:“是。”

    蒋昔:“你开车来的?不好开吧?”

    席荆:“确实。我们先去打饭。”

    蒋昔:“去吧,去吧!”

    外面雪花纷飞,屋内热气腾腾。

    席荆特地拿了碗热粥,喝下去胃瞬间暖暖的。

    蒋昔:“你们假期都干什么了?”

    席荆:“看了场电影,顺便出去转了转。”

    蒋昔一愣,“你也看电影了?看的什么?”

    席荆:“圣诞雪夜。”

    许学真:“不愧是刑侦人,大家都一样。”

    席荆意外,“你们也看了?”

    傅有“嗯”了声,“正好附近有影院就去看了眼。”

    席荆好奇地问:“你们看完什么感觉?”

    傅有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就一般吧!”

    席荆点点头表示赞同。

    蒋昔:“剧情感觉就是东拼西凑,胜在导演的拍摄手法强。”

    许学真:“电影很一般,看完也没什么新发现。说实话有些失望。”

    席荆:“确实。”

    饭后,几人结伴回到办公小楼,两个女生已经坐在了办公室里。

    席荆随口问道:“你们没吃早饭?”

    谷晓捧着书,专注地忽视了身边人的话。

    蒋昔疑惑:“这是怎么了?看什么看得这么投入?”

    奚琳琳端着咖啡进屋,正好听到了蒋昔的话,回答道:“她在看小说。”

    蒋昔:“什么小说?”

    奚琳琳:“异瞳。”

    蒋昔:“大碗的那本悬疑小说?”

    奚琳琳:“是。”

    蒋昔不解:“怎么突然沉迷看小说了?”

    奚琳琳:“她看了圣诞雪夜的电影后,就想看看这个编剧的其他小说,然后就一头扎进去了。”

    傅有好奇地问:“很好看吗?”

    奚琳琳:“不知道,我不喜欢看小说。”

    谷晓突然合上书,兴奋地回答道:“好看。”

    傅有:“你这是都看完了?”

    谷晓:“没有。一百多万字,哪有那么快,我刚看完三个案件。”

    蒋昔:“一共几个?”

    谷晓:“大案的话一共九个。”

    席荆挑起眉毛,九个案件,难怪要一百万字。

    谷晓兴致盎然地说:“你们有兴趣也可以看看,比电影好看太多了。”

    许学真听到这个评价,难以置信道:“真的假的?”

    因为看了电影,傅有对这个编剧过去的作品深表怀疑,“我不看好。”

    蒋昔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倒也不一定,这本书让她出圈,应该不差。”

    谷晓坚定地点了点头:“嗯嗯,没错。”

    席荆突然对这本书也来了兴趣,“你看完借我看看。”

    谷晓直接将手里的书递给席荆,“第一本我看完了,你拿去看吧!”

    席荆:“谢谢。”

    几人闲聊时,刘阔和盛良策踩点进到办公室。

    大伙儿异口同声道:“组长。”

    刘阔笑着应声,“各位,早上好。”

    蒋昔好奇道:“组长,你回来了,是不是案子结束了?”

    刘阔:“刑事结束了。”

    傅有若有所思后,问道:“那上级有说什么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傅有重回刑警队的心思。不只是傅有,其他专案组的人也同样期盼着早日回到警队,过正常查案的日子。

    刘阔摇摇头。

    傅有:“什么意思?是没说什么还是没变动?”

    刘阔:“秦队什么也没说。”

    蒋昔叹了口气,“那这是不打算给我们调回去了?”

    许学真:“看这情况是的。”

    奚琳琳将不开心写在脸上,“我们破了那么大的案子,结果什么表示都没有,这太过分了!”

    谷晓是后加入的团队,自认不如其他人做得多,变动也轮不到自己,但是她替其他辛苦做事的人感到惋惜,“我也觉得对你们不太公平。”

    许学真想了想:“是不是上面还需要商议?”

    傅有神色凝重,对这个结果多有不满,“还要商议什么呢?难道我们做的还不够?”

    季时余冷静道:“还真说不准。”

    傅有:“什么意思?”

    季时余:“我们之前分析过上面的人是想要考察我们这群人。”

    席荆赞同地点点头:“估计是这次的案件我们几个人并没有让领导们满意。”

    傅有陷入沉思,想不明白到底还有什么做得不够。

    刘阔在一旁关注着每一个人,众人的反应被秦飞章完全猜中,看来磨练的还不够。

    屋内的气氛因沉默而变得压抑。

    刘阔鼓掌唤醒众人的思绪,“既来之则安之,大家如今还在档案馆,就安心做事。说不定哪天就被叫回去了。”

    调职暂时无望,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到工位上。

    身为旁观者的盛良策心中五味杂陈。

    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他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内心向往的刑警工作,更是习惯了身边有一群伙伴。

    对他而言,他是非常希望可以和这群小伙伴继续共事,可是他也看出来这些人志不在此。

    即便是现在走不了,未来也不会太久。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而有些人注定要走。

    因为刘阔的话打压了专案组等人的工作积极性,一上午的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工作状态。

    席荆按部就班整理几个案件后,没有继续看案子的心思。他目光一转,看到今早从谷晓那借来的书。

    在好奇心的趋势下,席荆读了起来。

    很快一上午过去,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纷纷离开。

    季时余见席荆不动地方,轻轻敲了敲桌子:“嗨,休息了。”

    席荆放下手里的书,紧缩的眉头却没松开。

    季时余:“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书不好看?”

    席荆摇摇头:“不是。”

    季时余:“那是?”

    席荆:“说实话这书写得挺有意思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刑侦,带了点玄幻色彩。”

    季时余:“然后呢?”

    席荆严肃道:“我能理解这本书火的原因。选题很新颖,人设够饱满,故事也完整。虽然案子有些bug,但是总体很有趣。每个案子的结尾都有一个名人名言做收尾点题。”

    季时余点点头:“听你这么说,这书应该还不错。为什么你会是现在这副表情?”

    席荆沉默两秒后,说:“问题是这书里的情节写得可比电影好太多了。”

    季时余怀疑道:“江郎才尽了?之前不是说这个作者在这本书之后的作品都很一般吗?”

    席荆想了想,觉得不是季时余说得这个理由,“并非如此。这本书里无论是杀人动机还是作案手法都比电影中的内容要好,案子的结局也非常大胆和特别。怎么讲呢?这本书你若看下去会停不下来。因为很多时候你猜不出真相,勾着你想继续读下去,看得出作者在每个案子上下了功夫。但是这种感觉在圣诞雪夜这个故事里完全体现不出来。”

    季时余起了疑心:“你的意思是?”

    席荆迟疑了下,大胆的猜测道:“我觉得不像是一个人写的。”

    第82章 白雪公主09

    不像一个人, 那可能就是两个人。

    季时余不禁联想起代笔一词。

    代笔在作家圈里并不少见,但大多只是传闻无处查证,当然也有少数人被人实锤, 半生努力毁于一旦。

    这不是一件小事,席荆的质疑事关一个作家的声誉,绝不能轻易论断。

    季时余变了脸,“你能确定吗?”

    席荆沉了口气, 摇摇头,“不能, 只是一种感觉。所以我打算把她所有的作品都看一遍。”

    本着严谨的作风, 席荆也觉得需要进一步验证自己的推断。他决定从头到尾研究一边作者所有的作品,再下定论。

    季时余点头, 认可席荆的做法,“可以。”

    禹市的雪如天气预报说得一样, 持续了整整一个礼拜,恨不得将之前没下的雪一次性补回来。

    因为天气的变化, 席荆的老爷车换上了雪地胎,每天承担着运送两人上下班的重任。

    马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小区里零零散散多出了不知主人是谁的小雪人。每次开车经过时,席荆总会忍不住多看上两眼。

    又是一个寻常的上午,办公室里的几人照往常一样整理案件。到了休息时间,一个个放下手里的卷宗,抬头询问午饭吃什么。

    刘阔看到席荆依旧坐在原地, 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小说, 疑惑道:“你这是上班时间光明正大的不务正业啊?”

    席荆没否认, “嗯”了一声。

    刘阔笑了:“还挺理直气壮。”

    盛良策侧着头,探出身子, 眼神聚焦到席荆手里的书,费力地盯了十几秒钟才看到书名,慢悠悠念了出来,“通灵师?灵异小说?”

    席荆听到书名,抬起头,合上书低头看了眼封面,疑惑地看向盛良策,问:“怎么了?”

    盛良策摆正坐姿,略显紧张道:“没什么。席哥,你怎么突然看起小说了?”

    席荆:“没什么,无聊看一下。”

    盛良策好奇道:“好看吗?”

    “嗯——”席荆拉了半天长音,给出评价,“一般。”

    蒋昔凑上前,问道:“一般你还看?”

    许学真:“看了好几天了吧?我这几天看你都不在工作状态。”

    谷晓听到几个人的讨论,插了进来,问席荆:“你还在看啊?看了几本了?”

    席荆:“出版的看完了三本,现在第四本。”

    谷晓佩服地竖起大拇指,“牛B。除了异瞳害行,其他的书我都是硬着头皮在看。”

    奚琳琳惊讶:“还在看啊!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席荆点头:“没办法,得看了才能做出判断。手里这本通灵师是她最后一本出版的玄幻小书。”

    傅有:“瞧你这表情,这书估计不能好看。”

    席荆:“不能说不好看,就是差太多。”

    谷晓十分同意席荆的说法,“没错,我也觉得。”

    许学真不解:“什么差太多?”

    席荆:“我这些天一直在看这个作者的作品,包括她最早期的那些网络小说。我能感觉到她是在进步的,但是进步不大。”

    许学真:“她的异瞳不是不错吗?”

    席荆:“问题就出在这本书上。这本书和她过往的书比起来要高出不少,倒不是文笔的进步,是整个故事都有很大的变化。”

    许学真:“怎么讲?”

    席荆:“这个作者过去主要写的都是爱情小说,这是她第一次挑战这种悬疑小说,弱化了感情。异瞳这本书从设定,立意还是情节都和以前的风格有很大的转变,较过去只纠结于情爱的作品高出不是一星半点。它能出圈并不让人意外。”

    盛良策想了想,说:“这其实也很正常吧!很多作者在某一个题材上没有什么成绩,就会换一个题材写。有的人因此一本成神,网文里这种事情挺常见的。”

    蒋昔拍拍盛良策的肩膀,“没看出来啊!你也是个小说迷?”

    盛良策:“我堂姐就是一个网文作者,所以懂一点。”

    蒋昔意外道:“厉害啊!改天介绍介绍?”

    盛良策沉了口气,一本正经介绍道:“她今年40岁。离异有孩子。”

    蒋昔脸色有眼可见变色,瘪着嘴说:“还是算了。”

    其他几个人纷纷笑出声了。

    席荆依旧停留在刚才的问题里。他深思熟虑后,说:“我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这个作者此后的几部小说我也看了。在这本书后,她又回去写了现代言情,之后还尝试了古装爱情,玄幻仙侠等各种题材,反响都很一般。”

    蒋昔:“嚯!她这跨度挺大啊!啥都写。”

    席荆:“确实。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估计是想尝试多种题材吧!但是结果不如她的意。所以很多粉丝都说她不适合写这些,让她写悬疑。”

    盛良策轻皱眉头地问道:“她没写?”

    席荆:“写一个短篇《歌剧院消失的首席》,但是和异瞳差了很多,让不少粉丝都失望,最后都没能出版。”

    盛良策:“这确实会很打击一个作者。”

    席荆:“她最近担任编剧的电影,也就稍微好了一点点,但和她出名的那本书相差很多。”

    谷晓拼命点头附和:“我同意,异瞳我可是熬夜看完的。”

    蒋昔:“难怪之前网上的人都说她江郎才尽。”

    席荆:“我是觉得不是江郎才尽这么简单。”

    蒋昔一愣:“什么意思?”

    傅有严肃道:“你怀疑书不是她写得?”

    谷晓惊讶地捂住嘴,半信半疑道:“不会吧?”

    奚琳琳冷笑两声,“有意思了。”

    席荆:“我本来只是怀疑,所以我看了她所有的作品,现在更加觉得自己猜测没有错。”

    谷晓:“所以是别人写的?”

    席荆:“我没有证据证实,但八九不离十。”

    盛良策点了点头:“其实并不是不可能。这种现象挺多的。据我所知有的签约作者连签约都是靠抄袭或者是买来的。”

    谷晓不可置信:“啊?这怎么买?”

    盛良策:“网上有人卖,专门卖那种签约通过的账号。”

    谷晓不禁感叹:“牛。”

    刘阔听了这么多,摇摇头道:“你们几个操心还真多。没有证据定罪有意义吗?回头传出去直接告你一个诽谤就老实了?一个个刑警出身的人居然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在工作时间插科打诨胡思乱想,看来还是工作太轻松了。”

    “不是。”

    “不是。”

    “绝对没有”

    刚刚还围在一起的人瞬间散开四处。

    刘阔点了点席荆,“跟我出来。”

    席荆放下书,跟在刘阔的后面。

    两人进到茶水间,刘阔示意席荆关上门后,说:“坐。”

    席荆老实地坐在刘阔对面。

    “知道为什么叫你出来吗?”

    “嗯。”席荆点了一下头,“知道。”

    “那你说说看。”

    “上班时间不务正业,影响了工作。”

    刘阔笑了:“不错,还知道。”

    席荆呵呵傻笑。

    刘阔立刻板起脸:“笑什么。明知故犯好笑吗?”

    席荆委屈巴巴道:“求知欲太强。”

    刘阔:“什么玩意?”

    席荆一脸真诚道:“我假期看了圣诞雪夜的电影,然后职业本能犯了,忍不住多查了点关于电影里真实事件的事情。”

    刘阔:“说说看你都查到什么了?”

    席荆:“真实案件没查出什么,只是编剧本人的经历引起了我的好奇。然后就出现了刚刚的猜测。我保证。”说着竖起手指,“我保证不会再犯。”

    刘阔叹气,接着不说话。

    席荆就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偶尔偷偷抬起瞟一眼刘阔,不敢多言。

    刘阔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问:“你想查这个案子?”

    席荆:“啊?没有,没有。只是好奇了一下,毕竟是悬案。”

    刘阔露出挑衅的眼神,再问:“不想?”

    席荆一下听出了这语气不对,瞪大眼睛:“可以想吗?”

    刘阔笑着点了一下头。

    回档案馆前一天,秦飞章单独会见了刘阔。两个老朋友见面,没有太多兜兜绕绕。

    秦飞章开门见山道:“案子破了,你的心结应该解了吧?”

    刘阔欣慰地长呼一口气:“是。”

    秦飞章:“今后有什么打算?打算回刑警队吗?”

    刘阔笑着微微晃头:“不回了。”

    秦飞章不动声色追问:“为什么?”

    刘阔沉默两秒,坦白说道:“跟不上了。十几年不碰案子,突然碰了,发现自己早就不是那块料了。这个案子能破我很清楚不是我的功劳,是那群孩子带着我找到了真相。”

    这些日子,刘阔静下时,常常会想起他和专案组几个年轻人坐在一起探讨案子时的场景,自己本应该是前辈,可是只能做一个旁听者。

    想想挺可悲,但也是现实。

    多年不查案,他已然对这些查案技能生疏,更何况技术随着时间进化,变得让他越来越陌生,甚至连反应速度也不如小年轻敏捷。有那么一瞬间,刘阔觉得自己被时代淘汰了。所以当秦飞章问他时,他才会拒绝对方,因为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刘阔接受自己不行的事实,道:“刑警队的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我这种不专业的就算了。不过你选的这帮后辈很不错,是好苗子。”

    秦飞章笑了笑:“好苗子也需要人带啊!”

    刘阔点头:“那是。”

    秦飞章:“你帮我参谋参谋,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刘阔惊讶:“你的人你不打算自己带吗?”

    秦飞章叹气,无奈道:“有些事情我做不到。”

    刘阔不解:“嗯?”

    秦飞章深沉地说:“这些孩子像你说的,都很优秀,但是太傲了。跟着我会助长他们这种不好的风气。”

    刘阔恍然大悟:“确实。不过年轻气盛,可以理解。”

    秦飞章摇头,“理解,但不行。路太顺容易滑。”

    他很清楚过分骄傲可能造成的后果,不觉将目光锁定在刘阔身上,说:“打个赌,怎么样?”

    刘阔听到打赌,颇有兴趣:“赌什么?”

    秦飞章:“我猜这帮小崽子正在翘首以盼等着上级召他们回刑警队。”

    刘阔盯着秦飞章的眼睛,“看你这样子,是不打算让他们回去?”

    秦飞章冷哼一声:“如果被我猜中了,他们就回不去。”

    刘阔:“够狠。”

    秦飞章:“而你?”

    刘阔:“我怎么了?”

    秦飞章:“你就得帮我个忙。”

    刘阔:“什么忙?”

    秦飞章:“带孩子。”

    刘阔:“啊?我?”

    一听到自己要带一群刑警队的精兵,刘阔连忙拒绝,“我不行。我这个能力带人,不能服众,再说就我这水平,我还需要别人带呢!不行,不行,你再换个人。”

    秦飞章坚定道:“不,你行,相信自己。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阔满脸不信:“不可能。”

    秦飞章一本正经拉着刘阔,“你听我跟你说。”

    刘阔推拒道:“听你说?我听你忽悠吧!”

    秦飞章稳住刘阔:“你有你的优势。”

    刘阔:“我哪有那玩意。”

    秦飞章:“你也曾是一个骄傲的人。当初各种考核,你都是第一,我也是你的手下败将,你忘了?”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被秦飞章翻了出来。

    刘阔一时间沉默了。

    没错,他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人,可现实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让他眼中的光一点点消失,他的骄傲跟着时间一起消失了。

    秦飞章语重心长地说:“你清楚骄傲的人心理,更清楚一旦遭受打击心理会有的变化,可能稍不注意就是毁灭性的。这些孩子太年轻,需要一个人给他们警示。”

    刘阔沉了口气,身为过来人,他不想席荆这些人走他的老路,“我该怎么做?”

    秦飞章:“你的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刘阔感觉自己上当了,“我怎么觉得你在给我挖坑,把孩子都丢给我了,自己当了甩手掌柜。”

    秦飞章;“孩子还小,需要你这样的老人教。”

    刘阔无语,“我觉得你更像是找了一个免费奶爸。”

    秦飞章得意道:“你这么理解也可以。这帮孩子就交给你了,我看好你。”

    回到档案馆,专案组的人所想被秦飞章猜中。

    赌输了,他只能愿赌服输。

    这群新人,都是可塑之才,就让他们在档案馆里太委屈,但也不能让他们遂了心愿,让它们就这么轻松回去。

    既要磨一磨几人的性子,又不能让他们丢了本事。

    几经思考,刘阔做了一个决定。

    他们所在的档案馆别的不多,案子多,让这些人继续在这小破办公室里查这些陈年旧案,也算是一种磨练。

    原本他还计划找一起悬案丢给几人查,没想到,一个疑案刚好出现。

    天赐凑巧。

    席荆从刘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兴奋又惊讶地反问:“真的假的?”

    刘阔:“真的。查,不过有要求。”

    席荆:“什么要求?”

    刘阔:“失败了,永远失去刑警资格。敢吗?”

    第83章 白雪公主10

    用职业生涯作查案的赌注, 听着有点疯狂。

    席荆一时间有些犹豫。他以为刘阔在开玩笑,但对方坚定的眼神又在告诉他这是真的。

    倏然间,事情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席荆不得不承认当问题摆在眼前的一刻, 他犹豫了,怕了。

    刘阔没有逼着席荆当场做选择,他收起刚才表现出的压迫,转换成温和的语气, 面带微笑道:“不用急着作答,你可以回去想一想。”

    席荆垂下肩膀, 心里紧绷的弦松动, 然而没两秒又重新拉紧。

    一次短暂却不简单的谈话结束。

    两人先后走出茶水间,季时余等在门边。

    刘阔瞥了一眼人, 没多言便离开了。

    季时余转身看到席荆站在门口发呆,关心道:“怎么了?你们说什么了?”

    席荆苦着脸, 叹了口气:“一道决定命运的选择题。”

    两人站在办公楼的角落里,季时余从席荆口中得知了选择题是什么。

    季时余:“你的回答是什么?”

    席荆摇头:“没回答。”

    季时余想到之前他一人拎着水果去看望冯吉, 从对方那得知父亲的死对席荆的影响之深。

    席荆这辈子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出杀害他父亲的凶手。这也是席荆过去二十多年活着的唯一动力。

    他还记得冯吉那句发自肺腑的无奈感慨:“席荆啊!他太执着了。”

    刘阔提出的选择直戳席荆的命门。一旦失败,这辈子他都没有可能亲自查父亲的案。

    席荆看向季时余,问道:“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季时余坦诚道:“我们不一样,我的选择没有参考价值。”

    席荆懂得那句不一样的意义,但还是想听季时余的答案,“那如果你是我呢?你会怎么选?”

    季时余转过身, 看向窗外, “与其问我, 不如问你自己。”

    席荆:“问我自己?”

    季时余:“如果此刻不是你,而是你的父亲, 他在听到这样一个问题时会怎么选。”

    席荆愣了一下,想起那张模糊的脸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别想那么多,先把眼前事做好。”

    眼前忽然明朗,席荆笑了出来,感激道:“谢谢。我有答案了。”

    季时余点点头:“走吧!去吃饭。”

    下午上班时间,席荆回到办公室,直接走到了刘阔面前,“我有答案了。”

    刘阔惊讶:“这么快?”

    席荆“嗯”了一声。

    刘阔好奇:“所以你的答案是?”

    席荆坚定道:“我愿意赌。”

    刘阔提出质疑:“你就不怕?”

    席荆如实说:“如果连一个五年的案子都破不了,凭什么相信自己可以破十八年前的案子。而且身为刑警,不应该挑案子,一开始的犹豫就是错的。”

    刘阔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做出了决定,就去做吧!”

    席荆:“是。”

    “做什么?做什么?”谷晓八卦地问。

    “查案。”

    “查什么案?”刚刚进到办公室的几个人恰好听到了席荆的话。

    席荆坦白:“我想查无头雪人案。”

    蒋昔兴致勃勃:“嗯?又要查案?”

    刘阔:“你看起来很兴奋。”

    蒋昔尴尬地挠头:“这不是太无聊了吗?”

    刘阔眯起眼:“整理档案很无聊?”

    蒋昔语塞,赶忙否认道:“没有,没有。”

    席荆看看刘阔,转头说:“不用,这案子是我的选择。”

    蒋昔发懵:“啥意思?”

    席荆:“我和组长打了个赌。”

    蒋昔:“赌什么?”

    席荆:“赌破不了案就当一辈子档案员。”

    蒋昔震惊竖起大拇指:“有魄力。那要是破了就能当回刑警吗?”

    一群人将目光看向刘阔。

    刘阔挺直腰板坐着,一手拿着档案,一手拿着茶杯,装作没听见。

    意思很明显,不回应。

    席荆想得开,“没关系。当下破案更重要。”

    季时余:“我和你一起。”

    席荆犹豫:“这?”

    季时余:“我自愿的。”

    许学真:“算我一个。”

    蒋昔:“还有我。”

    盛良策主动请缨:“我也可以帮忙。”

    奚琳琳举起一根手指,道:“加一。”

    谷晓又给她掰出一根,“加二。”

    傅有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对真相好奇。”

    席荆笑了,不再推拒众人的好意,“那好。和上次一样,大家先自行了解案子。我要先外出一下。”

    季时余:“去哪儿?”

    席荆:“市局,找人聊聊。”

    季时余:“要不要?”

    陪你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席荆拦住话头。

    “这次我得一个人去。”席荆道。

    丁津开了一天的会,回到办公室想喘口气,结果一进屋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席荆突然造访,丁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来了?”

    “路过,来看看。”

    丁津半信半疑地坐到席荆旁边的沙发上,问道:“等多久了。”

    席荆:“不久,也就一个小时。”

    等了一个小时,这可不像是来看看。

    丁津好奇地问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席荆:“没出事。”

    丁津疑惑道:“真的?不是来询问我调岗的事情?”

    席荆摇头:“我听从组织安排。”

    这回答有些出乎丁津的意料。

    席荆不是那个刚进到警队事事刨根问底的新人了。

    突然间,丁津有种感觉,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丁津欣慰道:“不错。”

    席荆笑笑:“人总是要有进步的。”

    丁津:“行,进步青年,说说你干什么来了。别说没什么,能在这耐心等我一个小时,绝对不可能没事。”

    席荆:“哎,还是瞒不过您。确实有一事想问。”

    丁津叹口气。他就知道,不会没事。

    “什么事?问吧!”

    “五年前的无头雪人,您了解多少?”

    丁津神色瞬变,谨慎道:“你问这干什么?”

    席荆:“没什么。这不是前两天去看电影了。最近上了一部悬疑电影圣诞雪夜正好是根据这桩悬案改编的。我这不是在档案馆没事干,就闲来无事研究了一下这个案子,然后就有了点问题,想了解一下。”

    丁津翻个白眼:“你是够闲的。”

    席荆:“您是知道我的,我本身就对这种悬案感兴趣,再说这还不是怪你们从小就给我讲案子,给我养出了这毛病。”

    丁津哭笑不得:“这还是我的错了?”

    席荆一本正经道:“实事求是。”

    丁津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滚蛋。”

    席荆厚脸皮反抗:“不滚。”

    丁津虽然被席荆气得不轻,但还是保持理智,“你想知道什么?”

    席荆恢复冷静,道:“我看了卷宗,没什么发现,想来问问当初案发时有没有什么疑点或者奇怪的事情。”

    丁津微微皱眉,仔细回想后摇头:“我不记得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当初这个案子,南岗区的刑警查了足足四个月,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席荆:“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是谁啊?”

    丁津:“应该是小江。”

    席荆想了想:“小江?江映?”

    丁津点头:“嗯,是他。”

    席荆皱起眉,感觉事情不好办了。

    丁津拍了席荆的大腿,“你给我悠着点,别直冲冲就去问人家。”

    席荆:“我知道。”

    江映,南岗区的刑警队长,为人比较执拗,说话比较冲。

    席荆陷入思考,琢磨了半天,看向丁津:“丁叔,你帮帮我呗!”

    丁津:“你想干嘛呀?”

    席荆:“我想查这个案子。”

    丁津:“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案子是江映的,那是个什么脾气?你不清楚吗?你突然查人家的尘封旧案,摆明要打人家南区刑警的脸吗?”

    席荆委屈:“我没有,我只是下了军令状。”

    丁津:“什么军令状?”

    席荆:“这案子破不了,这辈子不当刑警。”

    丁津:“胡闹!”

    席荆:“我没办法。”

    丁津不满:“什么叫没办法?说清楚。”

    席荆一五一十说给丁津听,“刘组长不会无缘无故给我提选择,这必然是上面人的意思。是谁,我不说您也能猜出来。”

    秦飞章。丁津脑子里一下便冒出了这个名字。

    之前南家案结束后,两人聊过专案组人员的去向问题。

    丁津有意调回几个人,但是秦飞章说还不到时候。

    当时,丁津猜测对方有了打算,便没多问。没想到才几天的工夫,就出了新花样。

    丁津看看席荆得意的表情,“你还挺精。”

    席荆笑了,“怎么说,也在你们手底下呆了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人家要考验我,那我得接啊!不管多难,都得上。”

    丁津沉了口气,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席荆:“简单,帮我撒个谎。”

    丁津“嘶”了一声,“撒谎?你胆肥了。”

    席荆紧张道:“就小小的一个,不影响大局,我也是为了不让江映难堪。”

    丁津:“所以你希望我说什么?”

    席荆:“就说我们档案局归档,整理这份案件时候,有些地方不明,想请他帮忙解答。”

    丁津:“你不打算告诉对方查案。”

    席荆点头:“是。”

    丁津:“为什么?”

    席荆:“两个原因。第一,这案子并没有重启,只是我们档案馆几个人在查看,没有必要提前告知引对方不满。第二,我没有把握一定能破,也要给我和档案馆其他同事留一条路。”

    独当一面的席荆,领导范初见,这让丁津万分感慨。

    “你的要求我答应了。”

    “谢丁叔。”

    丁津抬手道:“等一下谢。我有一个要求。”

    席荆:“你说。”

    丁津:“有任何发现必须第一时间告知我。”

    席荆:“可以。”

    丁津:“如果日后案件重启,南岗区的刑警可能会参与调查,你有意见没?”

    席荆:“没有。”

    丁津点头:“行,你回去吧!之后的事情我来安排。”

    席荆:“谢谢。”

    从市局回到档案馆,已经是下班点。其他几人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想要下班的意思。

    “还没走。”席荆问道。

    听到声音,众人齐刷刷抬头。

    蒋昔:“回来的正好,有情况。”

    席荆惊讶:“这么快就有发现了?”

    奚琳琳走上前:“其实不是发现,而是一点内幕。”

    席荆:“内幕?什么内幕?”

    奚琳琳:“你们周末不是去了度假山庄吗?”

    席荆疑惑:“你怎么知道?”

    奚琳琳:“季哥说的。”

    席荆看向季时余,“什么情况?”

    季时余:“大家研究案情,我就把我们去那勘察的结果告诉他们了,然后提到了我们遇到的那些个身份不寻常的人,还有之前提到的那个副局长被捉奸的事情。”

    席荆:“然后呢?”

    奚琳琳:“然后我就想起了一些和这个山庄有关的八卦。”

    席荆焦急道:“什么八卦?别卖关子。”

    奚琳琳:“这个山庄闹过鬼。”

    第84章 白雪公主11

    悬疑变灵异。

    离谱的事情层出不穷。

    席荆不可置信地反问:“不能吧?怎么没听说过?再说闹过鬼生意还能这么好?”

    “我也没查到相关报道。”蒋昔查遍了网上的新闻报道, 一个“鬼”字没找到,不禁怀疑道:“你这消息是从哪来的?可靠吗?”

    奚琳琳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这件事应该是被压下去了。”

    蒋昔合上电脑, 带着疑惑的眼神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奚琳琳叹口气:“说来话长。”

    蒋昔:“那就长话短说。”

    奚琳琳狠狠剜了蒋昔一眼,继续说:“我朋友说的。”

    蒋昔:“哪个朋友?”

    奚琳琳不喜蒋昔说话的口气,“你搁这审问犯人呢?”

    蒋昔还要说话,被许学真拦住, “你别说话,小奚你说。”

    奚琳琳不理会蒋昔, 继续说:“我的一个女生朋友, 是我高中同学。大约几年前,具体时间不记得了。有一次, 她和几个女生朋友去那玩,某天晚上回房间的路上, 她们几个人听到了鬼哭狼嚎的声音。她说听着怪慎人的。”

    谷晓很难想象声音的原貌,“鬼哭狼嚎是个什么东西?”

    奚琳琳摇头:“说不出来。她形容说像个女人的声音, 但又不能确定,感觉就像是惊悚电影里的那种女鬼的音效。”

    许学真:“然后呢?”

    奚琳琳:“都是女孩,比较害怕,没敢在外面逗留,全都躲回房间了。第二天去询问酒店前台。前台一开始不承认,后来又有几个住客说这事,酒店方表示会查清, 还请来了警察调查。”

    蒋昔:“调查结果是?”

    奚琳琳:“自然形成。”

    蒋昔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意思?”

    奚琳琳:“因为这个山庄有一半建在山洞里, 这种山洞空间大,所以有回声很正常, 特别是风大的天气更是会明显。”

    傅有:“所以警方的结论是你朋友听到的声音实际上是风的声音?”

    奚琳琳“嗯”了一声。

    其他几人听后,脸上写满失望。

    蒋昔不爽道:“这算哪门子闹鬼?玩呢?”

    奚琳琳:“听我说完。”

    蒋昔意外:“还有别的?”

    奚琳琳点头:“虽然警方给了解释,但是我朋友觉得这只是应付大众,想要息事宁人。”

    许学真:“怎么说?”

    奚琳琳:“因为她说她们几个人隐约听到求救声,像是人在喊救命。若是风作祟,怎么会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谷晓起疑:“不会真的有人求救吧?”

    奚琳琳:“不知道。我刚刚又去和我那朋友重新了解了一下情况。当时事情发生后,酒店安抚顾客,还特意减免房费,赠送了果盘,还保证了日后一定改进这种回声给客人带来的困扰。”

    席荆回想了下自己去酒店,似乎没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声音。

    傅有若有所思道:“可即便是酒店安抚了游客,也不至于一点消息没传出来吧?”

    奚琳琳:“不止如此,警方也对当晚的客人进行了警示教育,不准其在网络上传播谣言。”

    傅有皱眉:“这些人都这么听警方的话吗?”

    奚琳琳:“应该是不得不听。”

    傅有:“什么意思?”

    奚琳琳:“就当时警方的态度很严肃,说什么住店有记录,网上发消息也有记录,任何东西都查得到,不要以为造谣生事别人不知道你是谁。反正用我朋友的话描述,当时是有点畏惧的。”

    盛良策停下记录的笔,疑惑:“这么做能行吗?算恐吓吗?”

    许学真解释道:“这种事不好说。本身我们国家现在就抵制封建迷信,闹鬼这种事传出去,不光对酒店的形象不好,也对我们这座城市不好。隔壁还是大佛山旅游区,万一受到牵连,麻烦不会少,所以警告教育是有必要的,但是有些话是否合规还需要斟酌。”

    刘阔:“处理这种琐事的民警在这方面都比较有经验,他们一般采用的方式都是最有效的。事实也证明确实没有什么乱八七糟的风声传出来。”

    谷晓想得投入,神色稍显沉重,片刻后说:“这里面会不会有阴谋?不是说是听到有人求救吗?”

    奚琳琳:“无法确定。”

    季时余开口道:“就算是真出了事,警方这种处理也说得过去。有些事情是需要隐瞒公众,不然传出去反而会打乱警方的工作。当务之急应该是先弄清楚当年的真相是什么,才能确定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蒋昔:“你朋友记不记得具体时间,这样我可以去查出警记录。”

    奚琳琳:“我问了,但她还没法确定,说去查了,等查到告诉我。”

    许学真看向席荆,问道:“席荆你这边有发现吗?”

    席荆:“五年前负责调查无头雪人的警察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不太好交流。”

    谷晓:“是谁啊?”

    席荆:“江映。”

    谷晓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江映?很厉害吗?”

    席荆:“算不上多厉害,就是脾气有点爆。我让丁局帮忙搭桥,说不定日后这案子会有南岗区的同事加入,大家提前心里有个准备。”

    刘阔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奚琳琳的手机忽然震动,是一条新消息。在众人注视下,她点开了短信,读道:“时间是六年前的端午节。”

    蒋昔迅速搜索,读取六年前的出警记录,看完后,沉了口气,“看来是我们想多了。记录显示调查结果是回声。”

    谷晓质疑:“记录就一定是真的吗?”

    许学真瞪了谷晓一眼:“没有证据,不能乱说。”

    谷晓委屈地撅嘴,最后嘴硬地回复道:“好吧!但我保留我怀疑的权利。”

    刘阔细细回想一番后,说道:“六年前好像正是国家大家封建迷信的特殊时期。”

    蒋昔立刻查验,“没错,那一年加大了对封建迷信的打击力度。”

    傅有:“这样看来,当年山庄办案的警察会持那样一种态度也是情有可原。”

    线索无法继续调查,案件陷入停滞的状态。

    专案组的人一个个沉默不语,想要打破当下的僵局。

    席荆努力回想这几日关于这个山庄的事情,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还都跟女人有关,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席荆决定从这一方面下手,说道:“蒋昔,你能帮我查一下这个山庄的新闻吗?”

    蒋昔:“所有的都要?”

    席荆:“不用,就是和女性有关的新闻,例如桃色新闻这种,或者是其他性/丑闻,反正是丑闻的都要。”

    蒋昔:“我试试。”

    季时余小声问席荆:“你有怀疑?”

    席荆“嗯”了一声,扭头贴着季时余的耳边说:“直觉。我觉得这山庄不简单。之前被捉奸的副局长不是有过传闻那个情人实际上是山庄小姐吗?加上这次奚琳琳说的有女人求救的声音,还有我们见到的那几个身份不简单的男人,说不定这山庄里真有什么秘密勾当。”

    一股接着一股热气从季时余耳边拂过,挠得他心里发痒。

    季时余忍不住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又连忙装作若无其事道:“如果按照你这么说,谷晓的怀疑也有可能是真的。”

    席荆简单“嗯”了一声,“如果这个山庄真有其他黑色产业,还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那有所怀疑也很正常。”

    过了一会儿,蒋昔捧着电脑找到席荆,亮出屏幕道:“你看看。我查到的就只有这些。其他重复的我没展示。”

    席荆扫了几眼,回头看向季时余。两人对视一眼,有了想法。

    调查结果出乎意料的干净。

    山泉山庄的丑闻不多,而且都是几年前的旧新闻。他们之前知道的副局长被妻子捉奸的新闻是最大的一条,剩下的一两条也只是个不痛不痒的卫生问题,但也是多年以前发生的。

    蒋昔接着说道:“这个卫生问题是六年前发生的,当年山庄还特地关门整改了半个月。最近几年再也没出现过这样的问题,还成为了卫生榜样。”

    季时余评价道:“过于干净了。”

    谷晓不懂:“干净不好吗?”

    席荆:“干净当然好,但是太干净就奇怪了。”

    许学真:“他们说的干净应该不是酒店卫生问题,而是他的新闻太干净。一般来说,像这种度假山庄酒店,都会有一些是非,最简单的卫生,酒店与顾客纠纷,隐私安全等。但是这个山庄网上却是清一色的好评,就显得有点奇怪了。”

    席荆点头:“是这个道理。”

    盛良策思考少顷后,问:“不会是真的好吗?”

    席荆:“真的好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种毫无负面新闻的现象还是不多见的。即便是你做得好,也防不住别人视你为眼中钉,想要搞垮你。但是他这个干净的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谷晓眉头紧锁,“要啥没啥,该不会他连新闻也能买通吧?”

    一语惊人。

    这事情越发有意思了。

    席荆不禁望向季时余。

    季时余回了一个笑,和席荆有同感。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专案组人的讨论。

    席荆从兜里摸出手机,来电是一串陌生号码。他迟疑两秒后,接通电话:“喂,你好。”

    “喂,席荆?”

    “是我,你是?”

    “江映。”

    席荆换个手接电话,变了一个更沉稳的声音道:“你好。”

    其他人也听出了席荆语气的变动,纷纷小声猜测来电者的身份。

    江映开门见山道:“我现在有空,见一面吧!”

    第85章 白雪公主12

    下午刚拜托丁津帮忙, 这才过去几个小时,江映人就主动找上了门。

    速度够快的。

    如今人来了,席荆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回应道:“在哪儿见?”

    江映:“我在档案馆大门口。”

    席荆:“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后,季时余问道:“谁?”

    席荆:“江映。”

    谷晓:“调查无头雪人的刑警?”

    席荆点头:“嗯。我先去接他。”

    季时余:“我陪你。”

    席荆:“好。”

    江映和席荆虽然不熟,但是打过照面。他看到人来,开车门下车朝对方走去。

    席荆见到江映, 主动伸手礼貌地感谢道:“江队,辛苦你能来一趟。”

    江映握住席荆的手, 道:“配合各部门工作是应该的。”说完看向一旁的生面孔, 松开席荆的手,又转向另一侧, “这位是?”

    季时余握住江映的手,自我介绍道:“季时余, 席荆的同事。”

    江映初见季时余,对方的表现清冷疏离却又是恰到好处的待人态度。直觉告诉他, 面前的人不一般,不禁多打量了几秒。

    席荆:“走吧,先回办公室。”

    江映点头:“好。”

    跟着两人走了没几步,江映心生困惑,问道:“不是去办公室吗?”

    席荆:“是去办公室。”

    江映:“去办公室不进楼?”

    席荆:“我们的办公室不在大楼。”

    江映:“嗯?”

    席荆:“走吧!”

    江映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跟着两人的脚步继续前进。

    很快,三人绕到办公小楼, 进到楼内。

    席荆将人带进办公室。其他几个同事特意挪到茶水间, 给三人谈话腾地方。

    江映一路看过来, 用着带有两分怀疑三分嫌弃的口吻说:“你们就在这上班?”

    席荆点头,递给江映一杯热茶, “是,我们部门是独立的。”

    江映举起杯子,闻了闻茶香,很是意外,不觉称赞:“茶不错。”

    席荆笑笑:“喜欢就好。”

    江映小品两口后,放下茶杯,“开始吧!早点开始早点结束,不要耽误时间。”

    席荆思考了两秒如何措辞后,开口道:“我们在整理案卷的时候,没有记录任何犯罪嫌疑人。”

    江映:“是。当年我们警方调查了所有相关人员,没找到犯罪嫌疑人。受害者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为人和善,不曾与人结仇,身边人都对她评价很高。”

    季时余:“我有个问题。”

    江映:“你问。”

    季时余:“你们当时除了调查受害者的社会关系以及剧组人员外,还调查其他人了吗?”

    江映微微皱眉:“调查其他人?”

    季时余:“比如度假山庄的工作人员?”

    “度假山庄的工作人员?”江映愣了一下,不确定道:“当时应该有调查过吧?”

    席荆听出了江映的迟疑,“是有什么问题吗?”

    江映面色严肃道:“当时因为涉案人数众多,光是一个剧组的人就有几百号人,所以我们请当地民警协助调查,帮我们完成了部分人的审讯。如果没记错的话,山庄工作人员的审讯应该是当时片区的民警负责的。不过我记得山庄的人也与受害者没有关系。”

    席荆:“那你还记得是当时参与调查的民警有哪些人吗?”

    江映:“具体有哪些不记得,但是我记得是佛山派出所,当天带队的叫张波。”

    季时余问席荆:“你认识吗?”

    席荆摇了摇头:“不认识,没打过交道。”

    江映察觉到不对劲,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席荆解释道:“卷宗上的记录过于简单,存在疑点,所以想要和你核实一下当年的情况。这案子有点儿玄乎,当初调查时就没有一点奇怪的地方吗?”

    江映无奈一笑:“就没正常过。我们为了这个案子前后忙了几个月,到最后一点线索都没找到。不说别的,为了找死者失踪的头颅,我们将尸体附近几公里的雪翻了个遍,都没找到。”

    席荆不觉陷入深思。

    江映愈发觉得席荆和季时余两人的状态不像是简单的整理档案,更像是调查案件,思量片刻,大胆地追问道:“你们是在查这个案子吗?”

    席荆抬起头说:“没有。如果重启调查,市局肯定会有正式通知。我们只是整理。”

    江映双手盘在胸前:“整理?我不信。”

    席荆面不改色道:“是真的,我们这个部门是个新部门,要对这些过去未解决的案子进行归档分类。但是这个案子在我们整理的时候,发现很多地方记录的特别简单,所以就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江映盯着席荆看了半天,不像是在说谎骗他,“行吧!是我误会了。”

    季时余站在一旁心里偷笑,不愧是席荆,谎话张口就来。要不是他清楚内幕,说不定也得被忽悠过去。

    江映放下双臂,也放下戒备,坦诚道:“不瞒你说。这案子也是我心里一根刺。”

    席荆难得见到江映低姿态说话的样子,“这么严重?”

    江映:“你不信?”

    席荆:“那倒不是,只是我们刑警难免会遇到破不了的案子。你在刑警队这么多年,肯定不止这一件,为什么会对这案子如此在意?”

    江映对这案子的态度,从他第一时间赶来档案馆就可以看出。席荆单纯好奇这案子的特别之处。

    “哎。”江映长吁一口气,道:“因为宁执。”

    季时余:“宁思敏的爸爸?”

    江映:“对。”

    席荆:“他怎么了吗?”

    江映:“他女儿死的时候,他人在国外。当我们联系他后,他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席荆:“这个卷宗记录了。”

    江映:“但有些事卷宗并没有记录。宁执因为女儿去世,整个人非常颓废,班也不上了,每天就等在我们警局门口。”

    席荆心一沉:“丧女之痛,可以理解。”

    江映颤抖地双手握拳:“后来因为我们没能破案,宁执不能接受我们放弃查案,一时冲动对我们队里的一个小同事动了手。”

    席荆震惊:“还有这事?”

    季时余冷静地分析道:“他这种情况具有特殊性,只要特殊说明,应该关不了多久。”

    江映摇头:“如果只是普通砸破皮倒也没什么,但是他把我们的同事砸出了重伤,脑出血,做了两场大手术,住了大半年医院,才保住了人。”

    席荆语塞:“这。”

    江映:“他被判了两年。前几年出来了,工作丢了,房子也卖了,现在在大学附近开了一家饺子馆。”

    季时余:“你们还有联系吗?”

    江映:“我之前去那附近办案,远远看了一眼,人老了不少,差点没认出来。”

    席荆盯着江映的眼睛,质疑道:“你告诉我们这些,应该不只是想说宁执的变化吧?”

    江映笑了:“厉害。我的确是有别的目的。你们既然在核实卷宗内容,那肯定是想要重新和当年的涉案人员了解情况。”

    席荆:“是有这个可能。”

    江映:“我是想给你们提个醒。如果没有特别明显的证据或者原因,尽量不要去找宁执。我是真的怕他又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席荆为难地挠头。他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件复杂的事情。

    江映继续道:“宁执这人和他的名字一样,固执到死。女儿就是他的一切。这几年他好不容易能够安静过日子,我担心你们一去找他,又让他变回以前的样子。”

    宁执的事情是江映心中的一片阴影。当年但凡他的态度好一点,不让手下的人去劝说对方离开,或许就不会发生那场意外,更不会一下毁掉两个人的未来。说到底当年宁执犯下的错他推脱不了责任。

    席荆想了想:“我知道了。除非逼不得已,否则我不会主动去找他。”

    江映:“谢谢。”

    送走江映后,其他几个人纷纷回到办公室,重新研究案情。

    谷晓无奈道:“现在怎么办?”

    席荆:“宁执的调查先往后放一放。”

    傅有:“我同意。宁执的情况如果真像江警官描述的一般,那很可能已经患有精神疾病。我们必须要谨慎。”

    蒋昔:“你们就这么相信他说的话?”

    季时余:“刚刚谈话时,我全程都在观察他的身体语言,可以确定他说的都是实话。”

    蒋昔点头:“好吧!那我们现在要从哪里入手?”

    席荆:“张波。佛山片区的民警。蒋昔,麻烦你调一下他的资料。”

    蒋昔:“没问题,给我几分钟,我马上去查。”

    许学真疑惑:“这人有问题?”

    席荆:“季时余刚刚提到山庄人员调查时,江映有过几秒钟的迟钝,很明显山庄人员的调查不是他负责的,而且他对这部分的调查也是疏忽的。”

    奚琳琳:“你是怀疑山庄有问题?”

    席荆:“还记得你之前讲的你朋友的故事吗?也是民警来了帮山庄解决了麻烦。”

    刘阔点破席荆心里的想法:“他不只是怀疑山庄,他这是在怀疑民警。”

    谷晓惊讶:“你是说包庇?不能吧?”

    盛良策记录的手抖了一下,感觉到这次案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席荆:“万事无绝对,为了不冤枉他们,所以得查。如果,我是说如果佛山派出所里的民警真有问题,他们刻意隐瞒了线索或者真相,帮着山庄内部的人打马虎眼,给了刑警队假的调查结果,那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出东西。”

    查案最怕遇到懂如何查案的人。有时最大的敌人不是犯罪分子,而是自己内部的人。

    有些事不点破还好,一旦说破细思极恐。

    过了一会儿,蒋昔开口道:“查到了。”

    席荆:“怎么样?”

    蒋昔看着调查结果,耐人寻味道:“这人是有点奇怪。”

    第86章 白雪公主13

    白板上贴上了张波的照片。

    蒋昔介绍道:“张波, 民警,任职于佛山派出所。今年47岁,工龄超过二十年。”

    刘阔看着对方年纪和自己相差无几, 感慨道:“老民警,不容易。”

    盛良策看着照片中慈眉善目的老警察,心生敬佩道:“二十年啊!”

    蒋昔:“严格来说二十六年。”

    盛良策推算了一下,惊叹:“他19岁就进警察局了。”

    刘阔:“以前公安对基层民警的学历要求不高。”

    时代变迁, 现在一个普通民警最低都得是大专生

    谷晓心直口快道:“这把年纪还只是个片区民警,混得也太差了。”

    屋内其他人都因谷晓这句话捏了一把冷汗。

    初进职场的小姑娘说话心直口快, 但在不经意间伤了人。

    然而, 这也不能责怪谷晓。她本就是后来到档案馆,并不清楚刘阔的过去种种, 不会想到随口的一句吐槽,会戳中别人的痛点。

    席荆面上若无其事, 私下偷偷扯了扯谷晓的衣角。

    谷晓微微皱眉,不解地看向席荆:“怎么了?”

    席荆使了一个眼神, 暗示边上坐着的人。

    谷晓一开始还没读懂,“什么意思?”

    席荆无奈到翻白眼,“别说了。”

    谷晓不明所以,扭头看着奚琳琳求助。

    奚琳琳摇摇头,示意谷晓别问。

    谷晓一头雾水,但两个人都在提醒她说错了话,她也只好闭嘴。

    刘阔倒是表现得格外平静, 说道:“这种情况多半是和这个人自身有关。有些人可能并不追求官职, 就想图个安稳也是有可能的。”

    蒋昔:“是有这种可能, 但是他不是。”

    许学真:“怎么说?”

    蒋昔:“这位老同事,曾多次立功。”

    傅有:“立功了还原地踏步?不应该啊!”

    蒋昔:“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他每次立功该晋升的时候总会犯一些错误,最后功过相抵不了了之。”

    席荆眼神变得犀利,道:“这倒是有意思了。”

    奚琳琳:“有问题。”

    许学真严肃地分析:“立功就犯案,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谷晓不解:“故意的?为什么?”

    席荆:“为了留下来。”

    谷晓:“啊?”

    季时余补充解释:“他离不开。”

    谷晓:“啊?怎么越听越糊涂。”

    席荆板着脸,一本正经道:“查一下这些年涉及到山庄的案子负责处理的警察是不是都是他?”

    蒋昔:“好的。”

    结果虽然没出来,但是屋内几人已经有了判断。

    席荆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过了几分钟,蒋昔对着席荆点了下头。

    谷晓大为震惊:“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傅有叹口气:“这种情况真说不好。”

    谷晓面露愁容,认真思索半天,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可是为什么不升职呢?难道不是职位越高越好吗?”

    席荆:“这就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如何协议的。不过这个人是调查的关键。”

    谷晓:“怎么查?”

    席荆:“先查他们之间是否有经济利益输送。”

    蒋昔慢悠悠道:“查银行账户和流水倒是不难,但是需要手续。”

    众人同步地看向刘阔。

    刘阔战术性喝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谷晓见刘阔无动于衷,喊道:“组长,你说句话啊!”

    刘阔漫不经心道:“没有实质性证据。”

    众人皆知没有充足的证据,就无法重启调查过往封存的案卷。

    谷晓语塞:“这?”

    席荆保持着理智,冷静地说:“没关系,就算不查银行流水,也可以了解到他的经济状况,就是费点时间。”

    盛良策迟疑:“要怎么做?”

    许学真:“通常是观察他的生活,从他私下的着装和日常消费水平判断他的经济状况是否与收入匹配。”

    盛良策点头:“懂了。”

    蒋昔忽然开口打断道:“不过啊!他的情况有点复杂,可能不太好查。”

    席荆疑惑:“怎么说?”

    蒋昔:“我查到之前就有人举报过他贪污受贿。”

    谷晓好奇:“谁举报的?有结果没?”

    傅有:“必然是没结果,不然他这身警服早就脱了。”

    蒋昔:“没错。他被举报源于一次公开会上拍摄的照片,当时他带着一块价值三十万的手表。”

    奚琳琳来了兴趣,“三十万的表?有照片吗?”

    蒋昔亮出屏幕:“这。”

    奚琳琳瞧上图片一眼,点点头:“劳力士。难怪被举报。”

    显然在大众的认知中,一个普通民警的收入无法承担如此高额的消费。

    席荆隐约想起了这条新闻,当时在网络上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好像是有这件事,不过经过调查后发现是误会。是他吗?”

    蒋昔点头:“是他。”

    许学真:“到底怎么回事?”

    蒋昔:“他家里本身就有钱。”

    谷晓:“有钱人?这么有钱不求上进?”

    蒋昔:“其实也不是他有钱,是他老婆有钱。”

    奚琳琳:“他老婆做什么的?多有钱?”

    蒋昔:“跟你家肯定是没法比,但算是有钱的家庭。他老婆以前是售楼小姐,前几年有几个高档楼盘,他老婆在里面卖房子,成交量很高,一年卖房子光提成少说有一百多万。那块表是他老婆送他的礼物。”

    谷晓惊讶:“卖房子提成能有一百万?”

    奚琳琳:“很正常,一手房的提成基本都在千分之三到五,有的楼盘会给到六到七,但这是极为少数的情况。如果房价是一千万,销售人员的提成最低都有三万块。如果一手房的开发商好,地段还好,属于市面上火爆的楼盘,一年一百多万不算多。”

    许学真点点头:“还是你懂啊。”

    谷晓一脸苦闷,道:“早知道卖房子能挣这么多钱,我累死累活考什么警校,当什么警察啊!”

    傅有宽慰道:“别想太多,卖房子能挣钱都是需要赶上好时机的。这玩意有一半都是在拼运气。你看看现在房地产行业销售员的流动性有多大。”

    蒋昔:“说得没错,那几年正是禹市开发建设的时候,他老婆所在的楼盘确实是好楼盘,又有学区又有医疗保障,买的人非常多,而且她老婆还是当时的销冠,本身挣得也比普通销售员就多。几年的时间攒了几百万,之后离开房地产行业,和两个朋友合开了一家学生艺术培训机构,这些年又挣了不少钱。”

    盛良策顿时佩服起张波的老婆,“又是一个女强人,好厉害。”

    许学真:“照这么说,人家带一块儿三十万的表确实没什么问题。”

    蒋昔点头:“而且据张波自己交代,他本人并不了解这些手表的牌子,也不知道这表多少钱,因为是他老婆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没多想就一直带着了。”

    刘阔身为同龄人,能够理解张波。

    他也是个对时尚大牌一窍不通的人,“我觉得他这个解释是可以被接受的。”

    蒋昔:“的确,网民对张波的解释大多数表示理解,而且还因为他老婆的故事足够励志博得了一波好感,两人还被网友称赞是模范夫妻。”

    席荆点点头,细细想来张波和妻子相濡以沫共同奋斗的故事确实非常动人。

    丈夫是公职人员,为人民服务,经常早出晚归,妻子只能独自一人照顾家。

    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妻子坚持工作,朝九晚九,做六休一,脚踏实地凭自己的本事赚大钱,开公司,成为了大众眼中的女强人。

    一个女人即便是发达了,也没有嫌弃自己的丈夫。十几年过去,夫妻俩感情如初,还会送礼物表爱意。这样一个羡煞旁人的爱情故事,就像是童话一般,让人羡慕又嫉妒。

    谷晓有些犹豫道:“会不会是我们误会了?”

    蒋昔:“不知道。目前调查到的就这些。”

    奚琳琳想了想,怀疑道:“真的会如此恩爱吗?”

    盛良策:“你觉得他们是假的?”

    奚琳琳:“女强男弱,两个人的差距越来越大,还能一如既往相守,蛮少见的。张波的老婆就从来没嫌弃过张波不求上进吗?”

    许学真心一沉。被人嫌弃他深有同感。

    意外发生后,许学真受了警局处分,晋升无望。他的妻子也曾因为他的工作对他失望,最后两人渐行渐远,离婚收场。

    现实里像许学真这样的夫妻比比皆是。双方因为各方面的差距变大而分道扬镳。

    像张波和他妻子这种不离不弃的反而稀少。

    盛良策思忖片刻,道:“可能是真爱吧!女生不介意。”

    奚琳琳:“那男人自己呢?你们难道不介意自己的女朋友或者老婆比自己强很多吗?”

    盛良策顿了几秒,不确定道:“应该没什么吧!”

    奚琳琳:“你确定?你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你老婆谈着几百万的生意。不说别的,两个人生活方式,思想程度都会有很大差别,这已经成为了阶级问题。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可能会没有共同语言。说不定身边有人嚼耳根,说你吃软饭。这你也不介意?”

    盛良策迟疑:“这?好像确实不太行。”

    事关男人的自尊,“吃软饭”这三个字没有几个男人愿意听到。

    奚琳琳:“你看,即便是女人不介意,男人心里也会多少有想法。男人为了不让别人看不起也会努力工作,争取当个领导,混得好一点。”

    席荆认可奚琳琳的分析:“小奚说得很有道理。张波不是没有机会。他立过功,但总会因为自己犯错而没能晋升,而且不止一次,连续几次,这有些说不过去。但凡他小心一点,今天也不会只是一个普通民警。”

    傅有赞同二人的看法:“张波的举动的确有些反常,或者说是刻意。妻子如此成功,他这些年却一直安于现状,不符合正常人的心理。我觉得有必要对他进一步调查。”

    谷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传讯?”

    席荆:“可以如法炮制,也找他聊一聊。”

    盛良策觉得方法不可行,“真有什么,他应该也不会说吧!”

    席荆“嗯”了一声,“本来就不是为了让他说。”

    季时余笑了,心领神会。

    盛良策不解:“不是为了说,那是为了什么?”

    席荆:“为了看。”

    盛良策:“看?”

    席荆:“看他会不会说谎。”说完拍了拍身旁季时余的肩膀,“到你上场了。是时候展现你人体测谎仪真正的技术了。”

    专案组的其他人都笑出了声。

    季时余无奈轻挑了一下眉:“遵命。”

    第87章 白雪公主14

    次日, 刘阔亲自打电话联系张波。

    刘阔和张波都是警局老人,沟通起来更为方便。因为都是同事,张波想着就是帮个小忙, 爽快答应了刘阔的请求。

    周五下午临近下班点,张波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档案馆。

    刘阔亲自迎接。

    为了今天的见面,刘阔做了充足的准备,所有的问题都是精心设计过。

    两人站在办公小楼门前握手。

    刘阔笑脸相迎:“哎呀, 非常感谢张队你能来配合我们的工作。”

    张波同样顶着一张笑脸,客气地回应:“应该的, 大家都是同事, 帮个小忙而已。”

    刘阔引着张波进到办公室,“来, 坐,我去个你倒杯水。”

    张波慢慢坐下, 眼睛还不忘打量四周。

    办公室里其他人纷纷和张波打招呼。

    “张队。”

    “你好。”

    刘阔递来一杯茶水,“给。”

    张波:“谢谢。”

    他轻轻嗅了嗅, 将茶水放到一旁的茶水,说道:“你们这还挺隐秘。”

    刘阔笑着应对:“我们是新部门,东西太多,前面的大楼装不下就搬到这了。”

    张波:“哦,这样啊!”

    几日前,张波接到电话,不觉愣了一下。他并不知道档案馆的新部门, 一度以为是骗子。

    此刻, 他坐在办公室里, 再次对这个刘阔口中所说的新部门表示怀疑。

    张波说话淡漠的语气,听的人心里不舒服。

    刘阔装作不在意, 继续说:“我们直接开始,行吗?”

    张波:“行,早开始早结束。”

    刘阔拿着档案,开门见山道:“无头雪人案你还有印象吗?”

    张波一怔,思忖片刻后说:“记得一点。当时是有协助刑警队调查过。怎么?是有什么问题?”

    刘阔:“没什么。我们部门是专门整理这些陈年旧案,正好查到这起案子,发现里面涉及人数众多,但很多地方记录的很简略,所以想要和当时参与办案的人核实一下情况。”

    张波微微点头:“这样啊!不过我也只是个民警,这是个刑事案件,你们应该去找负责的刑警。”

    刘阔:“我们之前联系了负责此案的江队,但是他说度假山庄的工作人员,是你们民警帮忙调查的。”

    张波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你们想问什么?”

    刘阔:“当时调查案件时,山庄的工作人员有没有可疑人员?”

    张波锁眉,长长“嗯”了一声,“应该没有吧!我印象里山庄里的工作人员和受害者不认识,而且所有的员工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又是多年老员工,应该没有什么嫌疑。”

    刘阔心里默默记了一笔,不经意地追问:“你对这个山庄很熟悉啊!”

    张波:“是。总去。”

    刘阔疑惑:“总去?山庄那边事情很多吗?”

    张波“嗯”了一声,“是非不少,各种顾客纠纷。”边说边摇头,“我们这种基层民警见怪不怪了!”

    刘阔:“都是你去吗?”

    张波:“基本上吧!我们那个派出所比较偏,管辖的区域人烟稀少。平时呢倒是没什么事,偏偏就这个山庄麻烦多。我们所都把它当成个烫手山芋,没人愿意去。自从我调过去,就甩到我手里了。一来二去就和里面的人熟悉了。”

    刘阔点点头:“明白了。”

    过了十几秒,刘阔抬头,和张波四目相对:“我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有些不礼貌,希望你不要介意。”

    张波心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你问。”

    刘阔面带微笑地问:“你们在审讯员工时是走的正常审讯程序吗?”

    张波:“你什么意思?”

    刘阔:“这么问吧!你们有没有先入为主,提前认定工作人员没有嫌疑?毕竟双方的关系摆在那,会不会有不符合规矩的地方。”

    张波瞬间脸黑,愤怒地说:“你在怀疑我们民警徇私?”

    刘阔:“没有没有。我们是要排查这类案件中可能存在的疏漏,这是我们部门的工作内容。因此我们必须确定警方查案时每一个程序是否合理,希望你理解。”

    张波半信半疑,但还是压住了怒火,道:“这是凶杀案,出人命了,我们不可能不当回事。”

    “明白了。”刘阔合起卷宗,“我愿意相信我们的同事。”

    张波松口气:“谢谢。”

    刘阔起身:“今天就到这吧!这边案件复核结束了,感谢你的帮忙。”

    张波:“不客气。”

    询问结束,其他人也停下手里的工作,一个个从位置上站起来。

    刘阔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刚好,到下班点了,你还要回所里吗?”

    张波:“不了,我直接回家。”

    刘阔笑笑:“看样子是家里有人等。真好。”

    张波愣了两秒,尴尬笑了下,不轻不重地“嗯”一声。

    刘阔察觉到张波反应的异常,没再多问,改口道:“我送你出去。”

    张波:“好。”

    众人异口同声:“张队,再见。”

    张波点头:“嗯,再见。”

    几人目送张波走出小楼后,纷纷回到座位上。

    席荆转过椅子,对上季时余:“你怎么看?”

    季时余:“真假参半。”

    今天季时余和盛良策换了位置。他坐在刘阔对面,更方便他观察张波的表情。

    谷晓好奇:“哪真哪假?”

    季时余解释道:“他说山庄的工作人员没嫌疑是真的,但是随后问他是否有先入为主的时候,他是故意用发火遮掩自己的心虚。生活中很多人都会借用情绪来掩饰自己。”

    谷晓惊讶:“所以他们在调查的时候很可能有疏漏?”

    季时余点头:“就算不是疏漏,也应该有点别的什么。”

    谷晓:“可能是什么呢?”

    季时余叹口气:“不好说。说不定和我们查的这个案子无关,是其他事情也说不准。”

    席荆严肃地分析:“从他今天回答问题时的样子可以看出是个老油条,不容易对付。”

    傅有:“我同意。今天过后,他应该会有警惕,之后再想找他套话难了。”

    蒋昔失落:“那完了!看来是找不到突破口了。”

    许学真:“也不一定。”

    蒋昔:“嗯?有发现?”

    许学真:“还记得他最后走时,组长说的话吗?”

    蒋昔回想了一下:“家里有人等?”

    许学真:“他当时的反应很奇怪,看起来很尴尬。”

    奚琳琳:“我也注意到了。”

    蒋昔迟疑:“还好吧!可能是没想到。”

    许学真摇头。

    蒋昔:“不是吗?”

    “如果夫妻感情很好,即便是被人突然提起,你也会不自觉笑出来。但我在他眼里读出的是落寞。”许学真是在场人中唯一的一个结过婚也离过婚的人,完全有发言权。

    奚琳琳:“这么说,我的怀疑应验了。他们夫妻的关系没有传闻中那么好。”

    席荆想了想,“就算他们现在关系不好,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关系发生变化很正常。”

    许学真:“确实。”

    盛良策开口道:“我注意到他手腕上没有手表。”

    谷晓震惊:“真婚变了?”

    许学真:“表没了说明不了问题。估计之前出事,上级提醒他低调。”

    盛良策:“这样啊!”

    蒋昔两手一摊:“还是完了。”

    奚琳琳冷笑两声道:“不过我觉得他平日应该挺奢侈。”

    席荆:“怎么说?”

    奚琳琳眼神瞥向茶水杯,“我的茶叶他都看不上,刚刚可是一口都没喝。”

    谷晓看过去:“真的哎!”

    奚琳琳:“我的茶叶可不便宜。一般人闻到味道,都会忍不住尝一口。他反而放下了茶杯。”

    盛良策踌躇半天,问:“会不会是本身不喝茶?”

    奚琳琳摇头:“不会。他不喝的话压根不会闻。”

    蒋昔:“就算是这样也说明不了问题,人家有钱喝得起。”

    奚琳琳沉了口气:“也是。”

    刘阔送完张波返回办公室,询问众人的看法,“怎么样?有发现吗?”

    屋内几人一个个摇头。

    席荆开口道:“分析了很多,但找不到什么大问题。唯一的问题大概是他们夫妻感情出现破裂。”

    刘阔点点头:“看法一致。我刚刚借着送他的机会试探了一下,他似乎对妻子并不太关心。”

    谷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刘阔:“继续努力,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决定性证据,不能申请重启案件。”

    众人纷纷叹气。

    刘阔:“行了,别总是唉声叹气的。今天周五,赶紧回家,好好过个周末。”

    众人垂头丧气地收拾东西,接二连三离开办公室。

    季时余和席荆走在最后。

    “你一会儿有事吗?”季时余问道。

    “没事,怎么了?”

    “没什么,想去趟超市,家里吃的东西快没有了。”

    “行,正好我也去给冯叔买点水果。他过两天又要去住院了。”

    “那去大一点的超市吧!东西多一点。”

    “好。那我们去仓储超市。”

    “仓储?”

    “去了就知道。”

    路上席荆开车,说道:“一会儿去的这家超市在我们这里这很有名,商品齐全,价格便宜,逢年过节人爆满。”

    季时余疑惑:“那之前怎么没见你去过。”

    席荆:“太远了,开在了郊区,来回一趟油钱不少。所以如果不是买很多东西去一趟那不划算。”

    季时余:“这样。”

    一个小时后,车子到达目的地。

    季时余下车后感慨道:“真是挺远的。”

    席荆发现原本仓储超市旁边又填了新的货仓,“什么时候开的?

    季时余:“不知道。我第一次来。去看看。”

    两人走近,看到门口写着:进口超市。

    席荆扁扁嘴:“估计不会便宜。”

    季时余推着席荆:“看看也不花钱,走。”

    大概因为是新开的超市,里面人不少。新的仓储超市比此前的要高级不少,连装修都透出金钱的味道。

    、

    席荆扫过货架上食物的标签,同样的水果,仅仅是多了一个外国名就比普通超市贵了一倍,不禁嘀咕道:“买不起,买不起。”

    季时余也注意到了价格,是贵得离谱。

    席荆看了一会儿后实在看不下去,“要不撤?”

    季时余:“可以。”

    两人走向出口,突然席荆站在原地不动。

    季时余不解:“怎么了?”

    席荆:“你看你右手边。”

    季时余转过头看去,立刻转了回来,“他怎么在这?”

    席荆小声道:“谁知道了?你看到他身边的女人没?”

    季时余:“看到了。”

    席荆:“那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

    季时余:“看来许哥没猜错,他是出轨了。”

    席荆轻轻“嗯”了一下后,倒吸一口气。

    季时余问道:“怎么了?”

    席荆一番深思后,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生很面熟。”

    季时余:“嗯?”

    席荆:“好像在哪儿见过。”

    第88章 白雪公主15

    回家的路上, 季时余接过开车的担子。席荆坐在副驾驶沉默不言。女生熟悉的身影萦绕在他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

    车子进了小区,季时余开口唤道:“到家了。”

    席荆抬起头, 看向车窗外,惊讶道:“这么快?”

    季时余:“不快,一个小时了。”

    席荆:“这样啊!好吧!”

    季时余瞧了席荆两眼,问道:“还在想刚才的人?”

    席荆“嗯”了一声:“我真觉得我见过她, 但我想不起来。”

    季时余:“想不起来就先不要想了,放松一下, 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席荆无奈地叹气。

    周六, 席荆一早陪冯吉住院化疗。

    冯吉被席荆按在病床上,看着席荆忙前忙后, 说道:“行了,你别忙了, 我一会儿自己来。”

    席荆一边熟练地收拾病房,一边说:“你别管, 躺着就好。”

    自从席荆离开刑警队,空闲明显多了,特别是有了固定休息时间。每逢周末席荆都会跑到冯吉家照看一番。

    不仅是席荆,连季时余也隔三差五看望冯吉。

    可越是被人在意,冯吉内心越是愧疚,总觉得是自己的原因给人添了麻烦。

    席荆听不到冯吉的声音,说道:“你不用想太多, 你身体好, 我心情好。”

    这说话的口气, 活脱脱一个管家婆。

    冯吉笑了笑:“知道了。”

    席荆安顿好病房,坐到冯吉边上。

    冯吉顺手将自己刚剥开的橘子分了一半递给席荆, “歇会儿。”

    席荆掰了一瓣塞进嘴里,边吃边说:“还好,不累。”

    冯吉关心道:“你们最近工作不忙吗?”

    席荆:“不忙,还是那些活,每天整理档案。”

    冯吉:“上面没有其他安排?”

    席荆:“暂时还没有。”

    冯吉沉默,隐隐有些担忧。

    席荆拍拍冯吉,安慰道:“别担心,我有打算。我最近又盯上一个新案子。”

    “新案子?”冯吉想了想,“无头雪人?你打算查了?”

    席荆:“是有这个计划,但并不顺利。”

    冯吉:“怎么了?”

    席荆:“找不到关键证据,无法重启案件。”

    冯吉点点头,重启当年旧案并非易事,“这事急不来。”

    席荆:“知道。不过也发现了一些其他事情。”

    冯吉:“说来听听。”

    席荆将自己昨天所见讲给冯吉听。

    冯吉对张波的情感风波并不意外,反而是担心席荆,问道:“他没看到你吧?”

    席荆:“应该没有。”

    冯吉松了口气:“那就好。”

    席荆不解:“你在担心什么?”

    冯吉一脸嫌弃道:“担心你呗!还能担心什么。”

    席荆不解:“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冯吉无奈道:“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

    过去这些年,冯吉虽然不在警局中,但也听到乱七八糟的事情,其中某些人不良的生活作风成了目前公安内部最大的诟病。

    冯吉担心席荆因为发现了别人的秘密遭到暗算,这事并不少见,“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别被人当了靶子。”

    席荆:“安了,安了,我会小心的。”

    当晚,席荆本想留院陪护,但耐不住被冯吉唠叨,只好离开医院回了家。

    季时余洗完澡,随意在腰间围上一条刚好盖住大腿根的浴巾,头顶着毛巾走出淋浴间。

    洗好澡的季时余口干舌燥,出了洗手间直接到客厅倒水,正好撞见开门进屋的席荆。

    席荆没想到刚进家门就遭受强烈的视觉冲击。整个人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季时余上半身优越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又细又长的小腿格外吸睛,完美的身材看得人心跳加速。

    席荆的视线不自觉从上向下,盯上了浴巾的位置,脸渐渐发烫,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大声埋怨道:“你怎么光着身子?”

    “我刚洗完澡。”季时余一手持毛巾擦着湿发,一手拿着水杯,喝了几大口。发梢的水滴从脸颊滑落,湿润的面庞给人一种无辜感。

    席荆忍不住吞咽口水,立刻避开眼神:“赶紧把衣服穿上。”

    季时余挑了挑眉,“哦。”说完慢悠悠转身回了房间。

    席荆大口呼气,抬手给自己扇风散热,连喘了好几下。

    过一会儿,季时余换上睡衣走出,坐到席荆身边,问道:“你不是说今晚要陪护吗?”

    席荆:“冯叔不让。”

    季时余:“那你吃饭了吗?”

    席荆:“嗯。”

    季时余觉得席荆情绪不对,转头发现席荆脸异常红,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席荆:“嗯?我?我没事啊!”

    季时余微微拧眉:“真的?”

    席荆点头:“真没事。”

    季时余不信,伸手想要触碰席荆的脸。

    席荆看着季时余伸来的手,身子后仰拉开距离,紧张道:“你干嘛?”

    季时余:“你的脸很红。”

    席荆:“没事。冻的。”

    季时余半信半疑,“行吧!那早点休息。”

    席荆:“嗯,我先去洗个澡。”说完从沙发上站起,走进了洗手间。

    季时余洗澡时积攒的热气还没散去。

    席荆注意到盆里季时余脱下的黑色内裤,目测了一下尺寸,倒吸一口气。

    靠,这么大吗?之前居然没发现。

    不经意间,席荆脑子里浮现出季时余只穿内裤的模样,脸又红出了新高度。

    好热。

    季时余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钟表,半个小时过去了,人还没出来,不免有些担忧。季时余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你还好吗?”

    席荆被吓了一跳,关掉头顶的花洒,探出头问道:“怎么了?”

    季时余:“没事,你在里面时间有点久,担心你。”

    席荆:“我没事,马上出来。”

    季时余松了口气,但还是放不下心,等在门口。

    席荆走出卫生间看到季时余像个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疑惑道:“你干嘛?”

    季时余:“担心你出事。”

    席荆:“我没事。”

    季时余从身上席荆身上感受到一股凉气,不禁神色凝重,“你洗冷水澡?”

    席荆:“啊 !我热。”

    季时余眉头紧锁,质疑道:“你刚刚不是还冷吗?”

    席荆愣在原地,被人戳破后的尴尬写在脸上,半天憋出口三个字:“我乐意。”

    季时余担心道:“小心感冒。”

    席荆逞能道:“不可能,我身体好得不得了。”

    万万没想到话出口过了一夜,人就遭到了报应。

    第二天起床,席荆头疼眼花,鼻子堵塞。

    季时余鄙视地说:“是谁说身体好得不得了?”

    席荆:“意外。”边说边抽纸醒鼻子。

    季时余无奈叹气,“家里有药吗?”

    席荆:“没有药。小感冒,没关系。挺一挺就过去了。”

    季时余:“你确定?”

    席荆点头:“放心,睡一觉就好。”

    季时余仍放心不下:“等会儿吃点东西再睡,我去给你煮点粥。”

    席荆囔囔地说:“谢谢。”

    季时余端着粥出来,席荆裹着被子坐在沙发上。

    季时余坐下将碗递到席荆面前,“给。”

    席荆从被子里伸出两只手,接过碗,“谢谢。”

    季时余:“不烫,直接喝。”

    席荆感冒症状越来越严重,一点胃口都没有。但季时余为他做了粥,他不好意思拒绝,索性尝了一口。

    粥没有味道,但不难吃。

    席荆几口喝下肚,把碗放到了茶几上,重新将自己缩进被子里。

    季时余觉得席荆的状态不对,“你很冷吗?”

    席荆:“有点儿。”

    季时余:“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席荆开始迷糊:“不知道。我想睡会儿。”说完身子就歪下去,蜷缩倒在沙发上。

    季时余:“去床上睡。”

    席荆起身下地,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卧室里走。

    季时余拉住席荆,“去我屋里睡。”

    席荆:“嗯?”

    “地上凉。”季时余推着席荆转身进自己的房间,走到床边顺手揭开被子,扶着席荆躺上床,又给盖好被子,“你先睡,我去买点药。”

    席荆有气无力“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季时余出门买了药和体温计。

    他给席荆量了个温度——39度6。

    高烧。

    席荆的身体状况不佳,季时余叫了几声都没叫醒人。季时余觉得不能放任席荆自然恢复,直接将人扶起,努力将退烧药喂进席荆的嘴里。

    席荆烧得迷迷糊糊,只能觉得冷,忽然身边出现了火炉,本能地想要靠近。他紧贴上去,双手保住火炉取暖。

    季时余感受到怀里的人浑身发烫,意识完全不清醒。

    他瞧着席荆生病的样子,也不忍心推开,任由席荆抱着自己。

    或许是季时余的胸膛过于舒服,席荆趴在上面,睡得很安稳,不一会儿打起呼噜。

    呼噜声有一下没一下,有种催眠的魔力。

    季时余的眼皮也耷拉下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席荆睡得很香,一觉睡到天黑。醒来后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四肢被人束缚,勒得难受。

    席荆意识到不对劲,抬眼看到面前躺着季时余,而自己正趴在对方的身上。

    这是什么情况?

    席荆一瞬间懵了。

    他明明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人,自己还像个树袋熊一般抱着对方。

    席荆反应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是眼下这副光景。

    席荆觉得自己这个姿势太诡异,想要起身,拉开和季时余的距离。

    刚撑起上半身没十公分,下一秒就被季时余一把抱回怀里。

    席荆惊呼:“我去。”

    睡着的季时余无意识,却加重了手臂的力度,将人搂得更紧。

    席荆等了一会儿,感觉身上的束缚松动。他调整姿势,换个方法,打算从下面钻出去,不曾想刚动了一下,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整个人被压在床上。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乖,别动。”

    第89章 白雪公主16

    席荆被季时余压得严严实实, 想动也动不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季时余自己主动翻身,换了一个侧躺的姿势, 席荆才得以逃脱。

    望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人,席荆开始骂骂咧咧:“乖,乖你个头。”心里越想越气,冲着季时余的屁股就是一脚。

    席荆的力气不小, 季时余的身子因惯性直接滚到床下,随之而来一声惨叫。

    “啊——”

    季时余人坐在地板上, 瞬间从梦中惊醒, 仰头看向床上的席荆,叹了口气, 道:“你干什么啊?”

    席荆不甘示弱道:“我还想问你呢!”

    季时余慢慢站起来:“问我什么?”

    席荆指着季时余,激动道:“你怎么会和我睡在一起?”

    季时余叹口气, 他算是懂了什么叫做翻脸无情,面无表情解释道:“你抱着我撒手, 我有什么办法?”

    席荆不可置信,用手指着自己反问:“我?抱着你?”

    季时余:“嗯,你抱着我。”

    席荆摇头,不肯承认道:“不可能。”

    “你发烧了,我给你量体温,喂你吃药,然后你抱着我不撒手。我没办法只能睡这了。”季时余一脸无辜叙述昨晚的种种。

    席荆迟疑, 但顺着季时余的目光看到床头柜上的药盒和水杯, 不觉微微一怔。

    难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席荆一向很少生病, 印象中他有几年没得过重感冒,更别说发烧。

    或许是遗传父亲, 席荆从出生体质就好过很多小孩。然而,他没想到一个凉水澡竟然破天荒发起高烧,还烧得他丢失记忆。

    季时余瞧着席荆发呆,主动上前靠了过去。

    席荆正低头回想昨晚的事,忽然额头上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他仰头,看到季时余用手掌测试他的体温。

    季时余挪开手又贴贴自己的额头,放下心道:“还好,不烧了。”

    席荆也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温度,是正常的,感激道:“谢谢。”

    季时余:“不用。饿不饿?”

    不说没感觉,一说立马有感觉。

    席荆摸了摸自己的胃,“有点儿。”

    季时余:“稍等会儿。我去给你煮碗面。”

    席荆:“好。”

    一碗热汤面下肚,席荆感觉身子都暖了起来。

    季时余端着吃完的碗筷进厨房。

    席荆想要抢,“我来吧!”

    季时余:“不用,你去休息。”

    席荆没抢过来,反而还被季时余撵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席荆一时开始怀疑这到底是谁的家。

    席荆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机,无聊地换台,屏幕上出现的电影频道一闪而过,下一秒又被按了回来。

    电视里正播放着电影圣诞雪夜的专访。

    席荆提高了音量,随后放下手里的遥控器,目光紧紧锁定在电视上。

    主持人:“我想请问一下大碗老师,是什么契机让你决定创作这个剧本的?”

    大碗:“其实我很早就在关注这起案件。”

    说话的女人穿戴精致,远看十分有气质,然而镜头拉近,顿时改观,整张脸过分僵硬,饱满肿胀的苹果肌,丰满自带微笑的嘴唇,从上到下,满脸的科技感,明显是整容过度留下了不协调的后遗症。

    主持人露出惊讶的表情,追问道:“这样的吗?很早能有多早?方便透露吗?”

    大碗:“最早要追溯到五年前案发的时间,我偶然从电视上看到了新闻,然后关注了很久,不过很遗憾这起案件没能抓到凶手。”

    男主持感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关注?”

    大碗笑笑:“大概是印象太深刻了。”

    男主持继续问道:“既然印象深刻,那能不能讲一讲整个故事创作过程?”

    大碗:“额,整个创作过程并不顺利。”

    男主持:“能展开说一下吗?”

    大碗:“众所周知现实里这个案件没有结局,所以故事里的结局是要虚构的。但有时候虚构也有限制,所以我采用了结合的方式,将两个真实案件合并,既唤起大家的记忆,同时也让大众警惕危险,最后也给大家留下悬念,回归到案件本身。”

    男主持:“哇!好用心。我听说为了这个剧本你做了很多准备,包括去联系受害者家属,希望得到对方的允许,是吗?”

    大碗:“没错。这个剧本是根据真实案件改编的,一旦上映必然会勾起受害者家属心里的难过,所以征求对方的同意非常重要。”

    “那你是怎么说服对方的呢?据我所知这种事很难同意。”

    “因为我们都有一样的愿望。我们都希望大众不要忘记这起案件,希望有人能提供相关线索,也希望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主持人点点头:“这是我们共同的希望。”

    大碗:“是,希望。”

    主持人:“今天的专访差不多结束了,谢谢大碗老师。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再见。”

    大碗:“再见。”

    专访结束后的字幕开始滚动,很快广告无缝衔接。

    季时余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说谎了。”

    席荆愣了一秒,转头看向季时余,“你说什么?”

    季时余坐到席荆身边,重复道:“她说谎了。”

    刚才镜头并没有全程对着大碗的脸,根本无法捕捉表情。

    席荆略有怀疑道:“确定吗?”

    季时余:“确定。”

    席荆皱眉:“怎么看出来的?”

    季时余:“不是看,是听。”

    席荆:“听?”

    季时余:“她有些回答非常顺,但是谈到契机和愿望的时候,她的语速相对较慢。”

    席荆:“有吗?”

    季时余:“有,但是不是很明显,不仔细听很难听出来。我对声音天生比较敏感,所以察觉出来她说话频率的变化。”

    席荆:“这样啊!那如果她是说谎,那意思是她不希望。”

    季时余:“可能。但还有其他的可能。”

    席荆微微皱眉:“其他可能是什么?”

    季时余:“这不是她写这个剧本的原因。”

    席荆:“嗯?”

    季时余:“她是为了她自己,最简单的理由为了名誉,为了钱。所以她后面说的话都是她编出来的谎话,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理由。”

    席荆点点头:“这倒也是。”

    季时余:“不过她确实不好。要是能和她面对面聊一下,应该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席荆想了想:“倒也不一定。”

    季时余:“嗯?你有别的办法?”

    席荆:“你可以通过声音辨别的话,那我们可以搜她的视频看。说不定会有发现。”

    季时余笑了。

    席荆不解:“笑什么?不行吗?”

    季时余:“你真是一点病人的样子都没有。”

    席荆:“嗯?”

    季时余:“病还没好,就想着查案了?”

    席荆双手举起,试图展示力量,“我好了。”

    季时余板着脸,完全不信席荆,严肃道:“今天不行。”

    席荆还想争辩,但季时余一言不发,只是瞪着眼睛看自己。

    季时余:“去睡觉。”

    席荆:“啊?我不困啊。”

    季时余一本正经道:“生病的人需要睡觉。”

    席荆还想说话,立马收到了季时余一个狠戾的眼神,瞬间变怂。无奈之下,席荆起身准备回房间。

    季时余又开口道:“走错了。”

    席荆一怔,疑惑地后撤退了半步,看了看门框,“没错啊!”

    季时余:“去床上睡。”

    席荆眼睛一眯:“啊?你想干嘛?你还要和我一起睡啊?”

    季时余翻白眼:“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席荆觉得好气,反驳道:“是你刚才可是抱着我不撒手,还让我乖,别动。”

    季时余回想了下刚才那一觉。他隐隐约约想起他做的梦,梦里他正在赖床,从小养大的大金毛又去床上闹他,他本能将金毛搂在怀里,让其别吵。

    但这不能解释,不然好像在骂席荆是狗。

    季时余眨了眨眼:“那是意外。”

    席荆嫌弃道:“承认吧!你就是睡相不好。”

    季时余无力反驳,改口道:“今天你睡床,我睡你房间。”

    席荆呆楞两秒:“不用了吧?”

    季时余:“你还在感冒,睡地上凉。听话,去床上。”

    席荆挠挠头:“哦。”

    躺在床上的席荆倏然察觉到不对劲,自言自语道:“不是,我凭什么听他的话啊?”

    愤愤不满的席荆一边质问自己,一边闭上了眼。

    季时余第一次睡床垫,睡得并不舒服。席荆的床垫很薄,铺在地上特别硬,和直接睡在地板上没什么两样。他好奇过去这段时间,如此硬的床垫,席荆是怎么睡习惯的。

    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季时余才勉强睡去。半夜,还因为床太小直接滚到地板上醒了过来。

    季时余迷迷糊糊起床上了一趟厕所,凭着记忆摸回了自己的房间,直接钻进了被窝儿。

    身上突然多了一分重量,席荆被迫醒来。他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头顶还有一只手不停地抚摸。

    这家里没别人,不用想都知道躺在身边的人是谁。

    席荆觉得季时余这人又好气又好笑,用手向外推了推,道:“给我起来。”

    头顶的人不但没有被推开,反而还越抱越紧,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大宝,安静。”

    听到“大宝”的瞬间,席荆炸了,敢情自己被人当替身了。

    席荆心里的火越烧越旺,连推带踹,想要挣脱季时余的怀抱。

    睡梦中的季时余感受到怀中的大金毛越发不老实,吵得人睡不好,似有造反的意思,一时也来了脾气,习惯性一巴掌拍在了金毛的大屁股上,“老实点。”

    突如其来的一掌力度不轻,席荆人顿时傻了。

    第90章 白雪公主17

    从席荆有记忆起, 就没人打过他,更别说是被人打屁股这般羞耻的事情。

    此刻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可一旁的始作俑者倒是睡得香, 手里顺毛的动作就没停过。

    一下接着一下,席荆的脾气全被摸没了,随之而来的困意上头。席荆放弃挣扎,渐渐闭上眼。

    清早, 闹钟响起。

    季时余微微蹙眉,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试图隔绝闹钟的声音。

    被子被人抢走, 席荆的四肢暴露在外,冷空气瞬间围剿, 冻得人瑟瑟发抖。席荆被迫醒来,睁开了双眼。

    作孽。

    席荆无奈从床上坐起来, 顶着一双幽怨的眼,瞪着身旁的害人精。

    这一觉睡完, 席荆已经无话可说。他长吁一口气,从床上爬起,去到洗手间刷牙洗脸。

    床上只剩下季时余一人。

    刚刚安静的闹钟隔了几分钟再度响起。

    季时余从被窝儿里伸出手试图寻找手机关掉闹钟。

    然而,他搜寻半天也没找到,最后只能放弃。

    季时余起床拿起手机,按掉了闹钟,却发现这手机不是自己的。

    他忽然意识到问题。昨晚他和席荆换了房间, 睡在这里的应该是席荆, 而他应该睡在隔壁。

    可为什么他会在这?

    席荆又去哪了?

    季时余一下子迷茫了。

    席荆洗漱完, 回到房间准备叫季时余起床,却发现人站在床边发呆。

    “嘿!傻愣着干嘛呢?”席荆道。

    季时余听声回过头, 看着席荆已经穿戴整齐,好奇道:“昨天晚上什么情况?”

    席荆表情寡淡,冷笑道:“你说呢?”

    季时余努力回想:“我好像半夜上了一趟厕所,然后好像就。”

    解释的话没有说完,席荆频频点头。

    季时余看着席荆,越来越心虚,小心试探地问:“我做什么了吗?”

    席荆嘴角一抽,半天评价了一句:“你的睡相很差,非常差。”

    睡相这事无从考据,但是席荆的反应又似乎做实了他睡觉不老实。

    季时余内心理亏,小声道:“对不起。”

    席荆本就不是一个计较的人,何况自己生病时是季时余照顾的自己。他释怀道:“算了。你赶紧收拾,今天要上班。”

    季时余:“哦,好。”

    上班的路上,季时余坐在副驾驶,时不时扭头看向开车的席荆。

    几次后,席荆注意到了季时余的眼神,问道:“干嘛总看我?”

    季时余:“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你。”

    席荆:“担心什么?”

    季时余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犹豫道:“担心你睡不好。”

    席荆:“还好。”

    季时余想了想,又开口道:“我到底做什么了?”

    席荆心里一咯噔,随口说:“没什么,就是不老实,四肢乱动。”说完,犹豫了两秒,又补充了一句:“手欠,乱摸。”

    季时余越听越怀疑自我,“乱摸?我摸哪儿了?”

    席荆一顿,“反正就是乱摸。”

    季时余将信将疑“哦”了一声。

    席荆:“没事,今晚换回来就好。”

    季时余突然想起席荆的床垫,“我很好奇。”

    席荆:“好奇什么?”

    季时余:“那么硬的床垫你是怎么睡的?”

    席荆:“就那么睡,有什么问题?”

    季时余摇摇头:“问题大了,完全睡不好。”

    席荆笑笑不语。

    两人到食堂吃好饭,回到了办公室。

    谷晓:“早上好啊!”

    席荆:“早上好。”

    季时余屋里看了一圈:“奚琳琳没来吗?”

    谷晓:“来了,应该在茶水间。”

    季时余点点头:“谢谢。”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

    谷晓眯起眼,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季时余和奚琳琳前后脚回到办公室。

    到了上班点,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坐到了工位上。

    谷晓见大家都开始整理卷宗,疑惑道:“我们不讨论案子吗?”

    刘阔:“上班时间正常工作,其他事情等到下班后。”

    谷晓:“哦。”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谷晓开心地笑了出来,“总算是结束了。”

    刘阔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头。

    蒋昔起身路过谷晓的位置,泼了一盆凉水,“下班也没什么用。”

    谷晓:“为什么?”

    蒋昔翻白眼:“还用说吗?到目前为止,我们什么发现都没有。查都不知道从何查起。”

    谷晓:“上次季哥不是说张波有问题吗?不能从他入手?”

    许学真:“话是这样说,但其实很难。小季的话不能作为证据,所以无法正式开启调查。如果贸然行动,不光是会得罪人的问题,还是违规违纪。”

    谷晓叹气:“真难。”

    席荆思忖片刻,说:“其实那天分开后,我和季时余遇到了张波。”

    许学真惊讶:“遇到了?”

    奚琳琳:“是看到什么了吧?”

    席荆点头:“是,看到他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在一起。”

    谷晓震惊:“真出轨了?”

    席荆:“可能。”

    傅有:“出轨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席荆叹息道:“是。所以我刚刚犹豫要不要说。好像说了也没什么用。”

    蒋昔摊开两手:“完了!无望了!”

    其他人也有同样的共识。

    这事无解。

    “那个。”季时余忽然开口打破屋内的沉默,“或许我们可以换个人入手。”

    席荆看向季时余:“谁?”

    季时余:“大碗。”

    蒋昔:“那个编剧?”

    季时余点头:“是。”

    奚琳琳不解:“她怎么了?”

    季时余:“我今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刷了一下所有和电影相关的采访。”

    奚琳琳:“然后呢?”

    季时余:“我发现一件事。她认识受害者的家属。”

    蒋昔皱眉:“她写剧本,事先找过受害者家属,所以认识很正常吧!”

    季时余:“并不是这样,她应该是很早就认识了受害者家属,而且关系应该还很熟。”

    新发现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意外。

    席荆好奇:“你怎么确定的?”

    季时余:“有一个采访是对导演的专访,主持人问导演怎么联系到受害者的家属。导演说是编剧认识,直接联系的对方。”说着季时余打开自己的电脑屏幕拉着进度条到他说的采访。

    主持人:“我们听说你们为了这个电影还特地拜访了现实里受害者的家属,请求对方允许你们拍摄是吗?”

    导演点头:“是的。”

    主持人:“那这过程中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导演:“一开始并不顺利,我和我们制作人都亲自去找过受害者的父亲,但是对方并不接受还把我们赶走,后来干脆都不见我们了。”

    主持人:“那是怎么解决的呢?”

    导演:“是我们编剧亲自去和对方谈的。”

    主持人笑笑,问道:“编剧没被赶出来吗?”

    导演:“编剧没有。对方对她还挺友善的。”

    主持人:“这是为什么呢?”

    导演:“他们是老乡,以前就认识。只是联系不多。这一次我们编剧本来不想亲自去的,她不希望走自己的关系,最后也是没办法才亲自出面的。他们私下聊了很多,对方才最终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主持人:“原来如此。”

    季时余按下空格暂停了视频,“从这 段采访中基本可以确定大碗是认识受害者亲属的。而且照导演的说法二人关系不一般。”

    谷晓:“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席荆:“卷宗里调查过受害者宁思敏和她父亲宁执的社会关系,并没有提到这个人。”

    蒋昔:“漏掉了?”

    季时余:“尚不清楚。另外我看了所有关于大碗的采访,她对剧本和拍摄的问题可以做到侃侃而谈,但只要是主持人问道她关于现实的问题,提到了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时,她都有迟疑甚至是回避。这不太正常。”

    许学真:“有意思!看来她也是有所隐瞒。”

    傅有一脸严肃地问:“能具体说说她都回避什么吗?”

    季时余:“比如她从未提及过双方的关系,主持人问她为什么想要写这个剧本,她的回答是希望大众不要忘记,希望能找到真相,但其实说这话时她眼神闪躲,语速迟缓。”

    傅有:“还有吗?”

    “还有主持人问她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现实中的案子会因为她的电影而抓到真凶时,她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她的回答也非常敷衍,就说她也希望有一天。而她的肢体却表现得很紧张,比如像这样。”季时余做了一个十指交叉握住的动作。

    谷晓:“这能说明什么?”

    季时余:“这个动作一般是人在感受到压力活着焦虑的状态下容易做出来的。这说明主持人的问题令她感到了不安。”

    席荆怀疑道:“照理说她写这个剧本就是为了帮助受害者一家,她应该是希望的,开心的,不应该会紧张才对。”

    季时余:“没错。类似的问题还有不少,比如你觉得这个案子会破吗?你想对凶手说什么?要不要感谢一下受害者的家属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等等。每当问到这些问题时,她的反应都不太符合常理。”

    谷晓有了怀疑,不禁张大嘴,问道:“该不会这案子和她还有关系吧?”

    傅有:“还真说不准。”

    盛良策手里记录的笔停住,迟疑道:“不会吧?如果案子真的和她有关,她为什么不避嫌呢?”

    奚琳琳:“我也不能理解。这案子都成悬案了,警方也都放弃追查了。如果她不写,根本不会有人关注。现在她将这案子拉回大众视野,如果她真和这案子有关,岂不是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说不通啊!”

    刘阔认同道:“确实有些奇怪。”

    季时余:“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傅有沉默了一会儿,说:“倒是有一种罪犯,他们喜欢自己曝光所犯下的罪行,但通常这种罪犯都是高智商的,甚至是心里是变态扭曲的。”

    谷晓不解:“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傅有:“挑衅警方,试图从中证明自己的强大。”

    许学真:“这种人通常是我们警方最难对付的。”

    奚琳琳:“许哥听起来很有经验?”

    许学真苦笑道:“有幸遇到过,再也不想遇到了。为了抓那个人,我们损失了更多人。”

    盛良策倒吸一口气:“天啊!”

    刘阔也是过来人,懂许学真口中的无可奈何。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一辈子不要遇到这样的犯罪分子。

    席荆想了想:“你觉得大碗是吗?”

    傅有摇头:“不像。”

    席荆:“我也觉得她不是。”

    蒋昔试着分析:“如果和她有关,她完全可以不写。但是她还是写了是为什么?有什么非写不可的理由吗?”

    谷晓不经意道:“这谁能知道?反正就是她写的,难不成她不想写,还有人能逼她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