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多天,两条相同的短信,闻景琛都没有回。
阮棠看了眼手机,她想她不是在等他的回复,只是觉得读不懂他,西耶尔之后半个月不出现,一出现就不管不顾地跑来撩拨,现在距离校庆即将过去半个月,他倒是又完全没了踪影。
路过办公室的保安王大爷敲了敲门:“阮老师,楼下有你的快递。”
“噢,谢谢。”
阮棠放下曲谱,下楼就看到黄衣服的快递员熊抱一大束热烈鲜艳的白玫瑰,蹙着眉上前询问:“我是阮棠,这花是,送我的吗?”
“对啊,您看啊,上面写着利亚国际三号楼五楼阮棠老师收。”
“寄件人呢?”
快递员笑呵呵:“我们跑腿的哪敢看。”
阮棠犹犹豫豫地接过,展开卡片,上面写着:【送给我的初恋,代表我最真挚的心和最纯洁的爱。---j】
j是谁?
阮棠看不出来名目,或许是相亲对象送的?可她的相亲对象姓梁,名字中没有j这个字母,闻景琛倒是有景字,但他怎么可能写这样的话
阮棠思考了一路,边走上楼,应付旁人投来的歆羡目光,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后进门前放在办公室角落的讲义桌,权当装饰品吧,等以后有人认领了再处理。
很快,让阮棠更烦躁的事来了,间隔断续几条短信震的她手机嗡嗡动。
【棠棠,上午好。】
【棠棠,虽然你告诉我你是应付你外婆,但说实话我们也老大不小的,总归要结婚,我看过你的照片,我觉得我们挺合适,你觉得我怎么样?你在忙就晚点回复吧。附件:身高178的自拍jpg】
【棠棠,好久了,你忙完了吗?】
【棠棠,我想我们光手机聊是没办法深入了解的,要不要见见面?你有喜欢吃的菜吗,我可以请你。】
这四条短信是在十分钟之内发来的。
阮棠上周对相亲男冷处理,并说明了缘由,不知怎的他拿到了她的照片,从此短信就没断过,阮棠碍于亲戚的面子,偶尔会回一条礼貌疏离的,没想到他便更来劲儿。
不过看这情况,花的确不是他送的。
五分钟后,手机再一次震动,阮棠随意瞟了眼。
【所以,要见面么。】
阮棠日常看起来对谁都很温柔,骨子里其实有些脾气在,只是不够亲近的关系看不到她这层,太过亲近如外婆,她又舍不得发火。
眼下她先是被无名花打扰,再是被短信连环轰炸,上午过的着实郁闷。
拿起手机,阮棠啪嗒打下几行字。
【梁先生,上周浪费了你几天时间,真的不好意思,我也说了,我答应同你聊天纯粹是为了应付家中老人,我并不想现在谈婚论嫁,见面就不必了,祝好,不打扰你工作。】
发出去后很快,绵延的震动代表了来电。
阮棠真是没想到相亲男有这样的毅力,她想好说辞,气冲冲地拿起手机,在看到屏幕界面时,心脏骤然狂跳起来,因为显示的名字不是相亲男,居然是闻景琛。
半分钟后,提醒中断。
阮棠放下曲谱,握着手机到走廊尽头无人的窗口,手指戳滑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回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
阮棠看向窗外的黄色银杏,启唇问:“闻景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短暂的静默后,男人的低沉的笑意通过电流淌过来,嗓音比平时更加慵懒磁性,“你相亲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阮棠全然没预料他会说这件事,诧异脱口而出:“啊,你怎么知道?”
难道他一直在查她?
闻景琛的确素来有掌控欲,对她的境况基本了如指掌,但这件事可不是他查到的,“看你短信。”
阮棠满腹狐疑,切出画面,定睛一看,才发现最后那条言简意赅的见面短信是闻景琛发的,那么她后来打了那么多字的拒绝,全都让闻景琛收到了?
无人瞧见,女子双颊‘唰的’绯红。
阮棠把手机放回耳边,心里在纠结如何解决眼前的窘境,她自然没有理亏,只不过隐私被自己乌龙暴露出去,想想总是很尴尬。
没等她组织好言语,男人先开了口,“你现在可以回答我。”
“回答?”
他带了少许鼻音在笑,“要见面么。”
“哦哦。”
阮棠不自觉抬起手,眼睛盯着粉色指甲盖,指尖在玻璃上缓慢画圈,“可以见啊,但是我,我的午休只有一个小时。”
电话那头的闻景琛无声地扯起唇角,他好像,没说过中午就要见她。
“我在门口等你。”
午前最后一节课下堂,学生们回家的回家,食堂的食堂,校门外的街道围拢了好几圈家长。
马路对面则冷清的多,除了零星电动车,还有辆银灰色的欧陆轿跑停在路边,阮棠穿过人潮,一眼就看见,估计是闻景琛,走到那叩了叩窗。
闻景琛似乎刚从公司出来,黑色西装外套任意放在后座,上身穿了件白色衬衣,他不但长相俊美出挑,身材同样不羸弱,宽肩挺拔,高定剪裁覆盖下的线条紧实流畅。
他双手交叉,闲散叠放搭在方向盘上,听到敲门声时转过头。
“上来。”
“噢。”
阮棠不想与他有多余的眼神接触,安静地坐在副驾上。
隔了好半天,车没动,财经新闻也在播,男人的目光好像还没移开。
突然,他侧转半身,向□□到阮棠面前,他的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的肌肉弧线漂亮,劲瘦有力,还有轻微虬起的青筋,莫名性感。
阮棠以为他要如同在大礼堂时那样蛮横对她,下意识地要去推挡,手撑在他胸膛,却看到他接下来只不过替她围一下安全带。
掌心传来的熨热,让她一时间忘了撤手。
男人身上总有种清冽的冷香,阮棠的视线划过他解开了扣子的领口,下颚棱角分明,喉结锋利,锁骨清晰平直,任意角度都男性荷尔蒙的释放,她的眼神无处安放,为了避让,她唯有稍稍向后仰,谁知这样做,嘴唇反而在不经意间擦碰了他的侧脸。
嗯,温凉温凉的。
女人不知想到哪里,满面通红,好在闻景琛未曾察觉,他收回手,且没有看她,“去哪?”
这次他们的见面表相看来是由闻景琛开的口,追溯往上,是因为阮棠说的那两句谢,闻景琛回应出的索求。
然后,才会有他问的这句。
阮棠稳住呼吸,轻声道:“闻景琛,同你见面是因为我谢谢你的帮忙,想请你吃饭,还有”
她顿了顿。
闻景琛似乎一点不着急,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打方向盘,他从她上车开始就在等这句,所以明知故问道:“嗯,还有什么,说下去。”
接下来的话,阮棠想了不止一日,她垂下眼眸,“我,我能不能收回那天说你不能来见我的话,反正都打破了”
她如今上赶来见面,想起先前,总好像装的很,不说清楚她心里有疙瘩。
闻景琛微抿的薄唇带起满意的弧度,“能。”
他的确一直想让阮棠乖乖留在他身边,毕竟他难得找到合适的口味,短时间内,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取代她的人,在这个基础上,他可以哄她,帮她,花费金钱亦或是时间。
但还没到,完全纵容的地步。
她那天放的狠话,他很不喜欢,既然听到了,就不可能装作毫不在意,他们之间若非得要有个人低头,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他。
不知为何,阮棠突然觉得,车内的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
她生怕他误会,补充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做普通朋友,是真的普通朋友,不做那种事,总之,我们不可以违背道德”
闻景琛看向她,轻笑出声,“阮棠,我即便要睡你,又有哪里违背道德。”
“你”不是有女友么。
阮棠憋了好半天的情绪,本就因为脸皮薄讲的磕磕绊绊,被他这样一搅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闷闷地偏过头,“闻先生,麻烦去附近的莲蜂商场,那儿有家西餐厅!”
学校位于兰庆区,属于淮城中等偏远的城区,相距十分钟车程的莲蜂算是其中比较高档的商场。
去的路上,阮棠不想看到男人那张蛊惑众生的脸,垂眸无意间瞥到制动杯座的位置挂了副金丝边眼镜,她记得闻景琛的目力极好,闲暇时还会去练射击,不过他白日要看的报告多,所以傍晚后会戴一副用来抵住疲劳。
阮棠感到有些无奈,她曾和他生活在一起三年,说熟悉,她不了解他的许多事,说不熟悉,她不留心看到个小东西,都能发散想这么多,仿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他们好像勾缠在一块儿的风筝和线,可近可远,终究也还是,不在一个世界。
阮棠开窗吹了吹冷风,脸上和心头的热散了不少。
商场顶楼的西餐厅环境普通,欧式的水晶吊灯和美式的皮纹沙发,搭配风格凌乱,好在角落里有架老式唱片机匀速转动,增添点儿复古风。
工作日店内没多少客人,阮棠找了临窗的位置坐下,捧着菜单提问侍应生,“请问有推荐吗?”
侍应生看着眼前这对颜值极高的男女,左右竟不知该看谁好,拿着笔高兴道:“我们这儿有情侣套餐,两位要不要来一份啊?”
——“可以。”
——“不要。”
侍应生见状,说话很得体,“情侣套餐囊括我们店里所有的招牌,点上一份就不必花时间选菜,当然你们实在想分开点也是可以的。”
阮棠感觉自己太过在意反而有些刻意。
“那好吧。”
上个世纪的歌缓缓道来,服务员随之送上了头盘,汤,副菜,至于主菜,闻景琛面前摆的是道七分熟和牛牛排,阮棠面前的则是澳洲龙虾配鳕鱼。
阮棠后天对海鲜过敏,当然不是所有品种,以防万一,她对这类很少动筷。
刚才点餐时她忘了说,眼下看到闻景琛拿起刀叉,便将交换的话头咽了回去,专挑盘里的蔬菜撇开吃。
五分钟过去,座位上好安静。
阮棠吞下食物,没话找话:“闻先生,白玫瑰不是你送的吧。”
“嗯?”
闻景琛挑眉看了她一眼,他正在切牛排,瘦削修长的手指在做简单重复的动作,慢条斯理,无时无刻不透着矜贵,“有人送你花么。”
阮芙对这个答案不意外,他做事向来不会遮遮掩掩的,“没事,我猜估计送错了。”
“阮老师应当有许多追求者,如果觉得麻烦,我不介意做你的挡箭牌,让他们知难而退。”闻景琛边说,边把切好成块的牛排递到阮棠面前,换掉了她面前那盘扒拉到只剩虾鱼的菜碟。
阮棠忙拦住他的手,“不用,这份我吃过了!”
她还记得他不喜欢碰别人碰过的东西。
闻景琛任她抓着,抬眸上下打量她,勾唇道:“阮棠,你以为,我们经过那三年的接触之后,我有必要介意你吃过的东西?”
“我记得有一次,你在床上——”
阮棠粉白的脸颊烫的厉害,松开他的手,更像是甩开,打断他:“闻景琛!我我明明在好好与你说话。”
“我也是啊。”
阮棠见说不过他,低下头狠狠插了块牛肉咬住,闻景琛好笑地看她赌气举动,桌上他的手机这时响起铃声,他关之前看了眼来电提示,由拒绝转而变成了接听。
“嗯,祝子瑜?”
阮棠鼓着腮帮,偷偷竖起耳朵。
【闻大少,我找你是想问江城的海边别墅,听说你有好几栋,你好心再卖我一套呗,我要在那儿拍戏,找过别人都找不到那么合适的位置。】
闻景琛:“只要一套别墅?”
【嗯啊,我又不常住。】
“什么时候。”
【这一周办完手续就行,对了,祝廷安在不在你那儿,他半天没回我消息,是不是又在不夜城花天酒地了!!】
“哦,你很急。”
闻景琛压下手机,对阮棠口型道:“祝子瑜。”
阮棠当然知道,她又不是聋子,便回以口型:“你有事就先走,我吃完打车回去就好。”
她想,他肯定该优先女友的。
闻景琛见她毫不在意的模样,向后微微调整坐姿,左手听电话,右手臂懒懒地搭在椅靠,“子瑜,我和阮棠在一起,没空陪你,手续的事明天再说。”
【知道,我说我不急,祝廷安呢。】
阮棠听闻景琛为了她拒绝祝子瑜,心里有种不对劲,她把膝腿上的餐巾提走,朝男人微微颔首,用再正式不过的语气:“闻先生,您这还有事忙,我先走了。”
她原本想着与闻景琛做普通朋友也不是不行,眼下看来,到底是她思路简单,他不肯按分寸来,那往后他们两当真得尽量避免见面。
话音刚落,阮棠起身就走。
然而她还没走出餐桌一米外,闻景琛向后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扯唇对她笑道:“阮棠,你生气了。”
“不敢。”
阮棠转过头,“但是闻景琛,你应该很清楚,我最恨什么样的人,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不得不承认,对于眼前的男人,她三番四次地,会生出不知何故的犹豫不决。
可有些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去做,比如第三者。
闻景琛的视线从上往下锁在她身上,他牵住她良久,她也和曾经的每一次一样,真难受了就会对着他认认真真地表达倔强,男人的眸色一沉,一把将她扯来抱坐在自己腿上。
阮棠左右看了看,拧着眉心喝道:“你放开我!”
“别动,听好。”
他按下免提。
“祝子瑜,你是我女朋友么。”
手机公放里安静了几息,然后猛地传来女孩子喝水呛到的咳嗽声,【闻大少,你是不是疯了?还是我哥在你旁边,拿着把刀架你脖子上?不对啊,你不是说,你的小娇——】
闻景琛挂断电话,阮棠一脸惊诧,忘了继续挣扎。
几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闻景琛,你这样骗我有什么意思?”
闻景琛倾身把下巴抵在女人的右肩上,发觉她淡淡的发香比任何别人用的香水都要好闻,“我好像没骗你,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以为。”
“”
阮棠察觉到他的动作,想起身,然而男人的手紧紧箍在她的腰腹,不让她动,她唯有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便随口道:“那闻先生真是闲的,无缘无故跑来看校庆。”
“阮棠,你聪明么。”
阮棠正在趁机偷偷掰开他的手,停下认真想了想:“嗯。”
闻景琛轻笑了声,偏过头向左,这样他离她的右耳廓就特别近,“好,既然你聪明,那么是看不出来,还是假装看不出来。”
阮棠的耳朵酥麻,稍稍偏躲,声音和语调却不自觉地弱了下去,“什么东西?”
男人更近地凑在她耳边,低声呵气道:“我当然是,在追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