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被悄无声息的西厌吓得一哆嗦, 握着门把手,我嗔怪地瞪着他。
来到水畔大陆与他重逢,西厌从一开始的桀骜态度变得越来越温驯,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驯化成功了。
如果成功, 他应该会选择我, 而不是还在犹豫, 甚至这些天都在避开我。
我俩好像缺乏了很多沟通,进入了一个猜猜猜的阶段。
但这不重要了。
被我瞪, 他有些无措,低下脑袋说道:“对不起, 吓着你了。”
青年狼人没有任何的灰狼特征冒出来, 就是用人类的模样与我示弱。他看着很憔悴, 整个人也瘦削了,灰色的狼尾头发也失去了光泽。
好像一条弃犬。
我转开视线, 不看他这可怜的模样, 狠下心依旧责怪道。
“明明你就在我隔壁,却闭门不出。就算出来,也会算着我的作息而避开,你有什么好躲我的?不是两清了吗?”
“怎么会两清呢……”
我蹙眉,刚想与他质问,他轻飘飘的声音又传过来。
“你选了弗文是不是。”
“嗯。”
“……我要去找先生了,现在就走。”
所以,在我做出决定的时候, 西厌也一样做出了选择?
胸口一沉, 我也预想过这个时刻, 前些天就已经看开了,只不过真的到来时, 还是有点受打击。
勉强笑了笑,我应该伸出手,假装大方地祝福他一句,这样就算好聚好散了。
可我还是没有做出这样的洒脱举动,而是平静地点点头,一句话也不和他说,我冷漠地关上门,把他隔绝在外。
一秒钟都不想见到这张脸。
我往床上一躺就是两个小时不动弹,等莫名的情绪过去后,我打开门看向隔壁,房内已经空了。
西厌走了。
我没有回房间,而是去找了弗文。我半躺在懒人椅上,这只大黑狼坐在我旁边,把我脸上的眼镜摘了研究。
我有气无力地告诫:“不要摸我的镜片,会模糊。”
提醒的话说完,他就故意摸了镜片,还来回摸了几次。
我抬脚踹他的背,一动不动的弗文玩了两下又失去了兴趣,他转身往我这边一撑,把我捆在双臂间。
覆盖在我的身体上,他埋下头就想亲,我只是心念一动摸了摸手背,银色的项圈发出微光,将他给禁锢。
身体如卡主的零件无法再转动,弗文前进不了,但是他后退就不会受限。
只能从我身上下来,他摸着脖子上的项圈,明白了束缚的作用。
“弗文,你为什么要亲我。”眼珠子转向他,我提出问题。
“把你亲得乱七八糟的,你就不会对我露出这种难看的表情了。”
把眼镜擦干净,我戴上脸,反应了一会儿,说道:“你是想安慰我吗?”
“我想弄死你。”
“……你要安慰我,就变成狼的形态,让我抱一抱吧。”
他没动,用那种看不起的表情望着我。
于是我采取了一些项圈使用手册上的手段,让他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强制性地切换了狼形态。
我的手背皮肤下植入了一块控制版,专门用来遥控弗文脖子上的项圈,这可比拿遥控器还方便。
“让我吸两下,就当是平替了。”
无视弗文的警告,我一整个趴在他背上,感受着身下的毛茸茸与温暖,我来回地揉着他的脊背,真皮就是舒服。
事实上,我只硬控了弗文三分钟,可是我安稳地在他背上待了半个多小时。
他从不愿意,变成了自愿,老实地给我当狼毛地毯。
“弗文,表现得很好。如果以后有了喜欢的女人,一定要对她温柔,对她最好,要发自内心地怜爱她。”
“我只会发自内心地占有。”
“这样是不会获得姑娘的芳心的。”
“我不在乎,爽就好了。”
“你别不信,你看,和你接触以后,我就没有打算和你做伴侣,不是么。”
“……你应该和我上床试试。”
他带着浓烈的征服欲说道,我只是懒洋洋地一笑,“我和西厌不是因为身体关系才相爱的,不过,我也搞不懂他最初怎么会爱我。大概是因为我说了跟我回家吧,可是这句话现在失灵了。”
“但是我可以确定,我是因为他爱我,才爱他的。”
弗文一副我在放屁的轻蔑表情,他才懒得听这些,身子一晃,就把我从背上摇下来。
但在我身体落地前,他侧着身躯将我给搂入怀中,两条前肢将我锁住。
我顺势将脸埋入少年的皮毛中,感慨着说,“我和西厌结束了……”
在弗文这里寻求安慰,一直待到半夜,我终于吸够了能量,这才整理着乱掉的头发,打算回去房间。
一条沉重的爪子搭在我的肩头,我听到大黑狼粗糙低哑的声音。
“蹭了就要跑?”
“乖,我是主人,吸吸你有什么问题么。”
“……”
“分清楚主人和爱人,对主人要恭敬,听话。”
“梳毛,不然不让你走。”
冷着脸提出条件,我当然清楚弗文的脾气,虽然也能直接用项圈压制他,但偶尔满足一些无伤大雅的要求,是没问题的。
掏出狼毛梳,我给趴在地上的巨狼梳毛。
“弗文,等到周三我俩结下主仆契约,你跟我去找朋友。”
他的狼耳朵弹了弹,表示有听进去,给他的胡须也梳了两下,我又说道,“目的地是涂珍海湾。”
“那在北边,很远。”
“是啊,你要好好保障我这个主人的安全。”
“……”
“等我找到了朋友,确认他没事以后,你再陪我去趟甜甜酒吧,然后我应该就会回家了,那个时候你就自由了。当然,如果以后我还来水畔大陆,我会继续召唤你的。”
“怎么不带我去你的世界。”
“你太危险了,不适合我的世界,水畔大陆更适合你。如果你能为我改变,这另当别论。”
“你希望我为你改变吗。”
“当然。”
“别做梦了垃圾,好好给我梳毛,别停下来。”
“……”
我翻了个白眼,又用项圈电了他,弗文被我电得口水直流,我则是一身轻松地走出宿舍楼。
转眼就到了周三,这些天我与弗文的互动都被项圈所记录,老院长和各位老师评价,我完全具备将弗文带走的条件。
主仆契约比血魂契约简单很多,不用取我的血,也不用我的毛发,只需要在古老的魔法阵上摁下手掌印就行了。
时隔两年,弗文终于走出了宿舍楼,见到了久违的景色。
他当下就化为大黑狼,绕着福利院跑了几十圈,阳光下的皮毛焕发出亮眼的光泽,就像迎风而舞的黑色绸缎。
老院长走到我身旁,和我一起在草坪上看着奔跑的狼,他笑眯眯地说:“这孩子很高兴。”
“院长,你也很高兴。”视线随着弗文移动,我淡淡地回应。
“呵呵,同喜同喜。”
“……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恭喜的。”
“怎么没有呢。”
收回视线,我看向老院长略显苍老的容颜,“我有什么可恭喜的,如果是指收了弗文,他可完全没有臣服我。”
“弗文出去见见世面,总会长大。不过元小姐,西厌什么都没和你说吗。”
我以为自己是与西厌彻底割裂了,冷不丁从老院长的嘴里听到这话,我有些恍然,“什么?”
“我老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对付吧。实在不行,再回来找福利院。”
“院长,你倒是讲清楚点。”
老院长装傻地笑着走开,我想追上去问,但是秘书将我给拦住了,只是指着外面瞎蹦跶的弗文,让我赶紧去管管。
要是再不去,弗文可能会把草坪上的跷跷板给拆了。
我只能先跑出去把弗文训一顿,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我眼色,然后单膝跪下。
我在这里驯弗文,正好在上体育课的小狼人们就被老师带过来围观,这些孩子发出哦哦哦的声音,一个个都学着弗文的样子单膝跪在我面前。
我:“……”
老师说道:“你看,除了弗文,大家都好乖,服从性非常好。”
的确,就他一个异类。
我让弗文站起来后,没有了项圈的压制,他立即冲过来,将我给抱起转圈圈。
和以前西厌对我举高高不一样,弗文这样转,让我晕车了,揪着他的狼耳朵呵斥他放我下来。
我差点反胃地吐出来,眼镜也被他晃飞出去,弗文才不在意我的死活。
“去找我的眼镜。”踹他屁股一脚,我下了命令。
眼镜上有我的气味,不出几秒,弗文就找到了,然后当着我的面捏碎了。
看着手里扭曲的眼镜,他没有任何歉意,“这也太脆了,我没用力。”
要不,还是戴隐形眼镜吧。
之前和他在禁闭室互动,他的杀伤力没这么大,现在一下子接触外界,又闹腾起来了。
“弗文,我数到三,再不过来我就电了。”现场戴好了隐形眼镜,我命令道。
这次我还没数数,学乖一点的他不情不愿地走到我身旁站好,这才有点护卫的样子。
但趁我不注意,他伸出舌头从我脖子处一路舔到眼角,防都防不住。
这要是带他上路,我得多花很多精力驯服。
“没我命令不能动手动脚。”
“我只是动了舌头嘶——”
被我电了十秒钟,他闭嘴了。
“走之前,福利院有一项针对主仆合作的陷阱测验,我们现在就去试一试。过关了,明天就离开福利院。”
这一个项目是我临时加的,我从秘书那里得知这个测验。万一我遇到什么危险,看看我和弗文默契如何,他又会怎么处理。
这个测验设置在森林中,很多小狼都来试过,不过他们测验时,用的主人都是假人道具。
现在我自己以身试险,让测验能够更加准确逼真,又能给老院长提供模版数据。
弗文抱着我一路深入森林,终于来到测验地点。
“有魔法干扰,陷阱范围里面地形气候都有不同。”将我放下来,弗文一瞬间就露出好战的表情。
他可以说是分分钟就把我这个主人忘记了,只想着去挑战这个地方。
我踩上他的狼尾巴,“这个陷阱是让你知道在陷阱中如何护主,不是让你勇闯天涯的。”
不客气地将我推开,抽走自己的尾巴,他又捏着我的下巴在我脸侧亲一下,“你对我说点好听的,我就保护你。”
就当是狗舔的,我习惯了他的不按常理出牌。
我:“主人要是死了,你的项圈就会爆炸,你来给我陪葬。”
弗文:“……”
对视三秒,弗文勉强把自己的冲动压下来,老实地跟在我左右。
不过他真的是乖不了半小时,我走得比较谨慎,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特别凶险的陷阱,还能避开捕兽夹和大坑。
而我这种蜗牛速度让弗文不爽,他干脆蹿上一棵大树,三两下就扑到了另一棵树上。
我抖掉头上的落叶,又走了一步,小腿触碰到了什么丝线,下一秒,我听到了机械的滴滴声。
“砰——”
埋伏的小型炸弹炸开的前两秒,我被从树上跳下的弗文抱走。惊魂未定地扭头看着炸出大坑的地方,我心跳加快,而这陷阱误触就像连锁反应。
一时间脚底下、头顶上、四周都出现了各种机关。
弗文亢奋地抱着我闪躲,最后竟是不耐烦,一把将我丢去树上挂着,自己跑去拆机关。
“弗文——回来!”
他将我抛出去,自以为是安全的,可我刚坐稳在树干上,就看到了对着我张开血盆大口的蜥蜴头魔兽,对方浑身的刺都张开了,密集的牙冲我咽喉过来。
速度太快来不及翻找道具,我甩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抵挡,虽然自己避免不了会受伤,但一定不能坐以待毙。
当我瞅准对方的腹部要刺入时,一道迅疾的黑影落下,挡住我的视野。
听到一记响亮的击打声音,我看到蜥蜴头魔兽被一拳揍成飞出去的流星,眨眼就看不到了。
我以为是弗文良心发现,记得过来帮忙,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来的是一只大灰狼。
西厌轻轻落在树干上,将我揽入怀里,然后带着我快速穿越过这一片的陷阱。
我全程懵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不是回去找主人了吗?
第六十二章
脱离了这片危险区域, 西厌抱着我落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山涧。
略微蹲下,将我轻轻放落地,他就恭敬地退后,眼睛也没有看我, 而是盯着脚下的路面。
总不能是机关陷阱产生的幻觉, 这太逼真了, 但我还是需要确认一番。
“西厌?”
“我在。”
得到他轻声而肯定的回应,我心头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但要说是掀起惊涛骇浪的感情,倒也没有。
我才认为自己和他已经彻底断绝后, 他居然又出现了。
这种感觉非要我来描述, 大概就是自己的眼镜弄丢了, 感到很失望,在准备了新眼镜的时候, 旧的那副又找回来了。
大概是这种心情。
我对着他的脸抬起手, 西厌和弗文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会全身心为对方服务,普通人很难抵挡他这种全心全意。
就算清除了记忆,他的身体依然做出了反应,看到我的手掌,西厌弯腰将脸颊贴上来,眷恋地蹭过我的掌心。
青年浅色的眼睫就像蜻蜓薄薄的翅膀,他扇动着属于自己“羽翼”, 再一次晃近我心头。
一不小心就望进这双金色的眼眸中, 忽然之间,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心头好似下起了细密的毛毛雨,然后这场雨越来越大, 大到把我整个心脏都浇湿了,淹没了。
我沉下自己的情绪,说道:“跪下。”
没有任何的反抗与抵挡,西厌留恋地吻过我的掌心,他屈起左腿跪下,然后另一条腿也放下来。
这不是一个单膝跪地的帅气姿势,而是完全臣服的下跪。
抚摸过他宽阔而弓起的脊背,不自觉想到以前他给我的那么多快乐。
关于与异性的相处,那么多的相亲加起来,都抵不过与西厌这不到一年的时光。
这是一段深刻的恋情,帮助了我更加了解自己。
“西厌。”
“我在。”
我感觉没有什么回应,比这两个字更简短有力,且符合我心意。虽然来得有一些迟缓,也差不多是我自己挣来的。
如果我不来水畔大陆,我俩就不会有以后。
“你离开了又回来,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我已经猜到了是什么,可我还是要他亲口说出来。
“阿姿,我与左德赛先生解除了主仆契约,我选择了你,你能不能带我走。”
西厌将坏掉的项圈和狗牌拿了出来,我落下目光去打量,物件已经修复完整,看不出一丝裂痕,看来是借用了魔法的力量。
“请你,再为我戴上项圈。”
郑重其事地对着我呈现上项圈,他无比认真且渴望地与我对视。
在这双不再动摇的金色眼睛中,我完全探查不到他曾经的怯弱和躲避,一旦下定决心,西厌将不再彷徨。
内心在感受到失而复得的喜悦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争夺的胜利感。
对于自己有各种情绪,我都不觉得羞耻,反正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已经经历得够多了,各种惊吓叠加,我的经期都紊乱推迟。
“西厌,你恢复记忆了吗?”
“我只想到了一点点。”
“比如。”
西厌沉默了,视线飘忽一瞬,硬着头皮说道:“你用衣架打我,因为我跑出去没和你解释。”
“……”呃,能不能恢复点好的?
“元姿!”
从森林中跳跃出来的是玩疯了的弗文,他从几十米高的陡坡上一跃而下,落在我的身旁,然后霸道地揽过我的腰。
黑发少年满身的树叶、蜘蛛网,甚至还有一些陷阱的碎片,一看就是弄坏了不少机关,到时候维修人员会破口大骂的。
没有推开弗文的亲密,我让他低头,拍掉他头顶的树叶。
弗文瞥过跪在地上的西厌,他又目中无人地凑近我,说道:“拿掉蜘蛛网。”
手指轻轻捻过他的眼睫和鼻梁,把粘上来的蛛丝给清理,我又拿出湿巾擦拭他的面庞。
这些都是以前我会对西厌做的,都不用我去看,我都已经感受到了从下方传来的灼热视线,就像能烧穿我。
给弗文做了简单的清洁,我嫌弃他身上有汗,推了推他的肩膀。
他便没有把我箍在怀里,但是为了宣誓主权,还是牢牢抓握着我的手。
“滚开,元姿已经有我了。”
像是什么两级反转,如今被看不见的锁链束缚的对象变成了西厌,而待在我身边的人已经变成弗文。
我夹在他俩中间,并没有及时出声制止。我还在观察西厌的反应,弗文要的很简单,就是绝对占有,就算我是主人的身份,他也要控制。
而对于主人拥有多少狼仆,西厌是不在意的,但对于我身边有很亲密的异性,他不能接受。
那么现在做了决定的西厌是怎么看我的,纯粹的恋人吗?
我觉得不太像,爱意动摇了忠诚,他现在对我的看法应该不会这么单纯。曾经他爱我,但是并没有如此谦卑。
会不会,西厌把对主人的忠诚度迁移到我的身上来呢。
山涧的溪流声活泼富有节奏,横插在我们无声的对峙里,化解了气氛的凝滞。
西厌收敛了自己眼里的锋芒,安静地跪在地上,他还一直举着项圈,想要我给他戴上。
“因为被主人丢了,所以夹起尾巴回来找元姿了?”
“说话,之前不是很嚣张吗。”
在西厌的沉默中,弗文的话语就显得咄咄逼人。但不管他如何挑衅,西厌都没有应战的意思,甚至身上没有一点戾气。
“阿姿,让我跟在你身边吧,就算排在后面。”
曾经连宠物狗都不愿意让我多摸几下的西厌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看上去是那样可怜乖顺,只要不丢开他,怎么都好,就算是排在弗文后面。
看着他掌心里系着狗牌的项圈,我有些遗憾地说:“你要是早点选我,多好啊。”
西厌颤抖,他动容地望着我,着急道:“阿姿,求求你,给我一个留在你身边的机会,就算只是给你做胖胖也好,你不是想要狗吗。”
弗文:“……”大为震撼,并且想嘲讽。
根本不管弗文是什么态度,西厌的双膝蹭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将手里的项圈努力举到我眼前,柔软的金色眼眸生出许多期待与卑微。
在这种眼神里,我产生了一种感觉。我可以随意拿捏西厌了,不管提多过分的需求,他都会去全力满足,即使会伤害自己。
虽然这不太道德,现在也提倡健康的感情,但我为自己这种隐秘的感知感到了欣喜,还无端生出了一些坏心思。
“你真的不会再动摇了?”拿起他掌心里的项圈,我问。
西厌点头,“不会!”
我:“就算我和左德赛都面临生命危险,你也不会跑向他?”
西厌:“我确定了,只会保障你。”
我:“可别是保障我,然后你陪着他一起死吧?”
西厌错愕片刻,立即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做这种事情。
“阿姿,我可以再立下誓约的!只要你还愿意带着我,就算背上十个誓约都可以。”
“算了吧,顶着最严苛的血魂契约,你都能跑路。”
“……”
我显得没那么热情,可是西厌怎么也不退缩,仍旧固执地跪在我面前。
在这场你进我退的试探中,弗文作为一个局外狼,他终于不耐烦了,“元姿,走了,别浪费时间。”
“阿姿!”
生怕我抛下他,西厌紧张地喊出声,他将自己的空间袋拿出来,从里面倒出自己的东西,像是在着急展示自己宝物的小孩。
“这些我都给你!除了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要。”
“是什么?”我看着堆叠在一起的东西,有卡片、证件、钥匙、通讯器之类的。
“我所有的财产,今后都由阿姿来分配。”
“……”
这次我挣脱开弗文的手,仔细去拨弄西厌的物件,这里有房本、房子钥匙、还有好几张储蓄卡。
西厌絮絮叨叨地交代自己的情况,他以前也没什么个人娱乐,生活重心都在工作中,因此积攒下来非常可观的财富。
他想要一个家,所以买了十多套房子,虽然这里的房价没有我所在的世界夸张,但他每一套都装修好了,加起来也是几个亿啊。
还有他的保险也买了很多份,我一看受益人,居然是我的名字。
震惊。
西厌一旦恋爱脑起来,还是很疯狂的。
我好像错误估计了西厌的有钱程度,毕竟左德赛是商业大亨!
“西厌,就算排在弗文后面,只做我的仆人,不做伴侣,你也能接受?”
我一改口风,面对他和颜悦色地询问。身旁的弗文极为不爽,在我耳边嘲讽道:“你见钱眼开?”
“谁让你没钱呢,我们一路上的花费你都要靠我。”
“你想要钱还不简单。”
“你不要给我做坏事,想被制裁么。”
伸手戳弗文的鼻子,警告了两句,他试图咬我的手指,我快速收回来,和他有来有回地打闹了几秒钟。
我当然没有忘记西厌,掂量着手里的项圈,我说道:“考察一段时间吧,如果合格了,你就跟着。”
“考察多久?”
“离开福利院后,我和弗文要去涂珍海湾找梅简汇合。这段路途就是对你的考验。”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同意了西厌一路随行,事实上是我松口了。
弗文:“就这么简单收了?”
我:“你还要怎么样。”
“我现在才是你的第一狼仆,后来的要听我的话。”弗文并不会放过这个作威作福的机会,他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西厌加入,但能做点什么恶心对方的事情,也挺好的。
西厌好像一下子就沉稳了,他不急不躁地说道:“既然身为狼仆,我们都是为阿姿效忠,我尊重你在她心里的地位,但你无权命令我。”
这种恭敬的态度让我更加肯定,西厌一定把我当主人了,那么他真的不会再有做我伴侣的想法了?
现在的西厌让我感觉到一点点的新鲜,这应该就是他身为第一护卫的状态,没有谈恋爱的黏黏糊糊和强烈占有欲。
反倒呈现出一种禁欲。
“元姿,让他和我比一比,比谁先到达陷阱的终点。如果我输了,我就不反对西厌也做你的狼仆,要是我赢了,就让他滚。”
本来想要戴到西厌脖子上的项圈又被我收回,我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不多磋磨一下西厌,又怎么消我的气呢。
“好,西厌你比一比。”
西厌从地上站起来,他直勾勾地望着我,“我赢了,主人就要亲手把项圈戴回我的脖子。”
他冷不丁一句主人,说得我心口一跳,感觉到一种奇异的爽感。压下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我故作矜持地点点头。
西厌征求道:“不过在比试之前,我需要将你送出森林,可以吗。”
弗文:“有那么麻烦?”
西厌耐着性子解释,“狼仆第一要务是保障主人的安全,满足主人的需求。在我俩都离开时,阿姿身边再没有别人,这是危险的,我们不能因为私欲让主人受伤。”
弗文:“说得真好听,你还不是背叛了左德赛,选了阿姿。”
西厌:“……”
大概是戳到了西厌的痛楚,他没有反驳。
不过这样的大灰狼身上充满了教导者的光辉,感觉时时刻刻都能给弗文上一堂课,这让弗文的不耐烦到了顶点。
弗文知道这些,上课都学了不少,但他不会把这种东西当做规则来遵守。而西厌作为其中的佼佼者,会将每一项都落实。
“好的,弗文先送我离开森林,你俩再比试,我在安全出口等。”
我采纳了西厌的建议,但并没有叫他护送,而是指了弗文。
少年骄傲地抱起我,对着西厌做两个示威的动作,随即化为大黑狼,驮着我跃入密林中。
第六十三章
屈下前肢, 让我从背上滑落下来,将我放在安全出口,弗文恢复人形,他用指骨顶起我的下巴, 强迫我抬起视线看他。
他这个身高, 我不抬头也不行的。
“如果西厌输了, 你要让他滚,不要心疼他。”
把下巴从他的手上解救出来, 我握着这双大手,遗憾地说道:“弗文, 西厌要是认真了, 不会输的。”
“你认为我比他差。”
“不, 但是西厌明显是没有退路了。这意味着,他决不能输。你有这种觉悟吗?”
“……”
老院长说得对, 我知道狼人忠诚, 却不知道这感情有多深刻。
西厌切实地经历了这些情感折磨,最终迈向了我,那么当他将感情全都倾注到我身上后,没有退路的可能会是我。
被弗文驮出来的路上,我开始逐渐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面对这么峰回路转的情况,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来水畔大陆的初衷就是为了找西厌。
现在他愿意回归,对我来讲应该是好事。
心里这么想着, 我找个地方坐下来, 愉快地清点大灰狼的个人财产。十几个房本和钥匙放在一起, 这一幕是赏心悦目的。
我发现他把通讯器也上交给我了,这个通讯器和之前我捡到的不一样, 是一个黑色全新的。
倒是能理解,因为从左德赛身边离开,所以把原来的通讯器上交了,毕竟有太多的工作信息吧。
除了财产,在上一份工作里,西厌带不走任何相关物品。
很像啊。当初离开我,也是没带走任何关于我的东西。
新的通讯器没有了生物检索程序,没有任何的阻碍,我很轻易地就进入了界面,就连指纹锁密码锁都没有。
这次屏保是自带的护眼壁纸,我第一个点击联络人,在里面已经找不到关于左德赛的任何字眼。
唯一一个联络人是我的联络号,这么反推一波,西厌在福利院被带走后,就没有了个人的生活,全是围绕左德赛在转的。
他的社交、他的日常,都没有。
所以意外穿越之后,我算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变数。我是他接触比较多的女性,又安全无害,起初面对野狗一样的他还有点谨慎。
我给他吃给他住,还说给他家,还给他宠物一样的爱,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在求爱求婚,也挺正常。毕竟我们的思维不一样,种族更是不同。
我恰好出现在了西厌需要的时候。算是他对抗忠诚之后的选择,他中途那么多的变卦和犹豫,也变得更能够理解了。
他的心里路程是如何的,又有多痛苦,他都没有与我说过,倾向于自己消化,然后尽可能在我面前装得若无其事。
这也是左德赛对他的要求,要展现护卫最好的状态。
当我不再局限于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去更深层地看待问题后,那种被背叛的怒意已经不会再掀起来。
如今的心态趋近于松弛,我感到一切都很好。
当时过于紧绷与愤怒,看到西厌宁愿逃避选择死亡,也不愿意做出一个选择,我感到很愤怒,那种怒火让我变得用力和狼狈,那是燃烧理智的过程。
可如果重新来过一次,我应该还是会有那种情绪。有些事情,得要经历过以后,才会沉淀和成长。
把西厌的个人财产整理好,我听到了来自林子里的声响。
我以为弗文没什么干劲,毕竟我清晰地与他说明了,我和他不存在伴侣的关系,他做个听话的狼仆就好。到时候我回家了,他就自由了,随便他想做什么。
这与我对西厌的要求相反。
我还是挺坏的,西厌分得清主人和爱人,我要他合二为一地看,弗文将主人当爱人,我要他分开看。
当我看到冲出来的两人时,我感到了惊讶。
弗文是拼尽全力地想要赢,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发力,这让他爆发出比在禁闭室还要可怕的力量。
终点就在我的身前,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这两人一时分不出胜负,我不由得被这紧绷的气氛所感染,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我希望谁赢?
脑子里仅仅闪过几秒的期盼,西厌猛地爆发出更强劲的力量,腿部肌肉膨胀挤压,脚下泥土被力道塌裂,当他冲击时,就像一道劈开空气的闪电。
我没有看清西厌的动作,风刮过我全身,眨眼间,他已经出现在我的身后。
落后一段距离的弗文大概是看清楚发生什么了,他只是诧异地睁大眼,然后满脸阴鸷,自己转身走了。
“弗文。”
我叫了他一声,少年也不理睬,郁闷地丢下我们离开。
身后的西厌走过来,清清楚楚地分析道:“他把力气都花在前期了,而我保存了体力,就是为了冲击终点。弗文只是在经验和熟悉度上比我欠缺。”
原来是这样,我表示听懂了,“好,依照约定,你现在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了。”
“还有呢,阿姿。”
看到他在我面前又蹲下来,像是狼犬那样蹲着,双臂垂在地面,西厌扬起脖子。
是的,我需要把项圈重新给他,仿佛什么加冕仪式,被他弄得很郑重。
比起弗文拥有魔法加持的高科技项圈,我当初买给西厌的这个就显得普通很多。对齐锁眼穿过,一节指头抠入项圈,贴着他脖颈的皮肤。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西厌在吞咽口水时,喉结所带来的律动。
我继续面无表情地用手指试探项圈的松紧,问道:“这么宽松行吗?”
“再紧一点。”
于是我又拉扯一节,这下就调整好了,我抽出手指,西厌也随之站起身。
“西厌,先说好了,我在这里是没钱赚的。也不会给你发工资,跟我和跟左德赛完全不一样。”
“嗯,明白。请用我的。”
他好客气啊,说话还干脆利落,谈恋爱时候的黏糊劲儿一点都看不出。
鉴于对他的一些了解,这是真的对我没多余的想法了,还是装的?
“你想我怎么称呼你,阿姿,还是主人。”
“随你了。”
“阿姿,我还想和你签订主仆契约。”
“不是有血魂契约了吗。”
“这两个不算一回事。”
这是他的坚持,我也没什么好损失的,就当是双重保障吧。和西厌走去办公楼,老院长早有所觉地等在了缔结契约的大厅中。
的确是要互相恭喜,我替他带走弗文教育,又收获了西厌的心。
主仆契约不到十分钟就完成,这个契约对狼人福利院来讲就跟吃饭一样简单。
“明天出发去涂珍海湾寻找梅简和蒂娜,做护卫你有经验,也比弗文要乖,路线规划交给你,记得和我汇报。”
有人来做事,我当然不拒绝,把麻烦事丢给西厌,我就当起甩手掌柜。
“是。”
顺从地接了这项任务,我走了几步,西厌也跟了上来。我回头看他,“还有事?”
“你去哪。”
“左德赛去哪里,需要和你交代吗。”
“……”被我的话噎了几秒,西厌避开我探究的目光,“我去规划路线,沿途有不错的风景,需要标注出来么。”
“你做两套方案,一套规划景点,一套赶路,我对比了再看。”
“是。”
比他装狗的时候还要听话,一点侵略性都没有。
弗文不服管教,这会儿跑走,我看了通讯器上绑定的坐标,才发现他在哪里。
在我房里。
我看到敞开的阳台窗户,他绝对是从窗口翻进去的。
我是从正门刷指纹进去,就算听到我的动静,嗅到我的气息,弗文依旧大大咧咧地躺在我的床上,整个人呈现大字型。
然后还要特别无耻地起反应,谁知道他在我床上做过什么了。我对这家伙,是没报什么希望的。
“你就算发脾气,西厌也要一起走。”拉过椅子坐下,我开始了对他的话疗。
“弗文,你对我应该没有占有欲才对。毕竟你是为了自由,为了自己的目的才做我的狼仆。”
“这并不冲突,元姿。”
好吧,雄性的思维。
“要梳梳头发吗?”我拿出梳子对着他晃了晃。
斜睨我一眼,就在我以为弗文并不想搭理时,他落地化为大黑狼,朝着我走过来,然后重重趴下,像是一座倾塌的小山丘。
“我没在你的床上做什么。”
“你居然会和我解释。”
“毕竟你一进门时看垃圾的眼神,实在很碍眼,没做过的事就不要冤枉我。”
“……哦,抱歉。”
我听进去了,开始给他梳理毛发,房间的门并没有关,以至于从旁边路过的西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和谐友爱的一幕。
西厌的步伐停顿一拍,然后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进入了隔壁的房间。
西厌没有表现出竞争欲,毕竟左德赛也有很多护卫,他不可能像弗文这样赶尽杀绝,对谁都仇视。
现在弗文容忍西厌,仅仅是因为他干不过,不然哪里会有西厌的位置。
不过有了对照,反过来驯化弗文,又会变得轻松一些,毕竟教科书范本就在身边。
“弗文呜——”
我刚一张嘴想让他多学习西厌,这大狼就甩起舌头,将我从下巴舔到额头。
被他洗了个脸,我蹭到他毛发上,把脸上的唾液给擦干净。
一把抓住他的舌头,我告诫道:“别乱舔。”
抽回舌头,他转头舔舐自己的毛发,根本不在乎我的要求。
“既然西厌来了,你要多观察他,学习他。”
“我才不学狗。”
“取长补短,如果你还希望找到伴侣。”
“我要是学他,不就失恋了,他自己推开的你。”
“对,你得学他。你明白吗,这样你才不会被所爱之人推开。毕竟西厌他算是有本钱有方式去笼络女人的心,你只会粗暴地胡来。”
“……”
弗文的大耳朵动了动,蓝色眼睛愤怒地瞪向我,他刚要对我龇牙耍狠,就被我制裁了。
脖子上的项圈发出微光,他被电流刺得抬不起狼爪扑我,只能屈服地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正巧,我的通讯器又响起,这次还是一个陌生的联络号。
赏金猎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可能是熊人。最近我也没有找情报贩子,那么这个号码会是谁?
第六十四章
在我准备接听通讯器的时候, 隔壁的西厌也过来了,但他只是站在房门口,并没有随意踏进来。
对比变成大黑狼在我面前要求梳毛的这位来讲,西厌像是被冷落的小可怜。
我给了西厌一个眼神, 示意他可以进来坐一坐。只不过他看上去有些谨慎, 进了房间后并没有随意乱来, 而是克制守礼地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
他这个姿态,让我想到了在度假村的第一晚。
当时让他进房间, 他也是这样矜持,会躲过我的摸摸, 摆出一副守节的样子, 就一整晚待在床尾, 非常规矩。
有一种久违的怀念,在他认定了我与他求爱后, 西厌才展开自己的进攻。
现在西厌好似退回了这个关系, 但我不确定,或许他也摸不透我在想什么。热恋期的时候,我俩并不需要这么互相猜测,举手投足都能了解对方的意思。
不过那个时期很单纯,什么都不夹杂。
我接听了通讯器,在听到对面有些急促地询问声时,我感觉到心头一松。
“梅简,你现在什么情况?”
[阿姿姐, 对不起, 失联了这么久, 听起来你也没事。我长话短说,我和你分开后虽然也遇到了一些问题, 通讯器也弄丢了,但是我最终找到了蒂娜!]
对面的声音很低,而且语速很快,梅简确认了我的安危后,他也放心不少。不过听他这个语速和语调,我觉得他还在身处险境?
为了避免听不清而错过他的话语,我增加了一些通讯器的音量。
“梅简,你真的没事吗?还是在什么不能大声说话的环境?我自己的问题差不多解决了,我来找你。”
[呃……我很好,我……姐姐你醒了,不……蒂娜!呜呜……]
通讯器里的声音陡然一变,像是被捻动的琴弦,发出了突兀的颤音。
很快,对面就只有男大难以启齿的声音,我默默地睁大眼,不知道该不该挂掉。
该不会是在卧室给我打的电话吧?
[你好元小姐,我是蒂娜,梅简在我这里一切都好,欢迎你来做客。]
蒂娜的声音不是想象中的柔软谦和,而是一种机械式的冰凉,但在这冰层之下,可能是涌动的岩浆。
我分明听到了喘个不停的男音,感觉梅简在被蒂娜捏圆搓扁,忽然想到蒂娜是章鱼人,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好蒂娜,过一阵我会来拜访。”
不想耽误对面办事,我说完话就迅速摁掉结束键。大概,梅简是在被“管教”,听这情况,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
梅简是做错事了,来找蒂娜求原谅,并且希望与她共度余生,他放弃了自己在原本世界的一切。
而我不一样,我是被西厌舍弃了,跑过来找狼的,但我并不会放弃自己的世界。做错事的那一方也不是我,是西厌。
虽然现在看起来,我和梅简有一种殊途同归的感觉。
西厌也跑回来找我了,但他作为狼仆的忠诚还能相信吗。
“你那个朋友肯定在被玩弄,多么淫|荡的声音。”将脑袋拱进我的怀里,弗文笃定地说道。
我用梳子拨弄他的三角耳,直白地说:“你也差不多好吧,摸你肚皮的时候,你叫得比这糟糕多了。”
“感到舒服我为什么不叫,你不喜欢听?”
弗文用尾巴围住我,把我整个身体都圈在他的范围,在角落里坐着的西厌就眼巴巴地看和听,一句话也不插。
我顺势靠在他的尾巴上,“我喜欢那种忍到极限,忍不住以后叫出来的一两声。”
对,我指的是以前西厌在床上的表现。有这个癖好,不知道是他给了我模板,还是随便谁都行。
我是没有雏鸟情节的,只不过初恋是西厌,他做得太好了,忍不住让人会去想着、念着。
就算他爱的不是我,爱任何一个人,他都会展现出这奉献的一面。
视线游弋的时刻,我与角落里的人对上眼,他好像有些心事重重,但至少没有回避与后悔的情绪。
“阿姿,我想和你谈一谈,可以吗。”
终于,西厌好像是鼓起了勇气一样说出这句话,但并没有强制性的态度。
如果我拒绝,他大概会失落地离开,然后找下次的机会来交谈。
正好,我也觉得需要聊聊,比如他离开左德赛为何这么简单。
“弗文,回你的房间休息去。”
拍拍身前的黑狼,我下了命令。
弗文超级不爽,他抬起爪子压在我的大腿上,“你俩要做?他能我不能?”
我和西厌:“……”
很明显,现在不是干这种事情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捏住他的腮帮子,我警告出声:“是电你十分钟,还是现在回去?”
弗文放在我腿上的狼爪开始变形,骨骼痉挛着褪下毛发,变成了男人宽厚的手掌。
他用力按在我的腿上,两米的身体,就连手掌也大得惊人,盖着我的腿,好像能一只手握住。
这不是我纤瘦,纯粹是因为他巨大。
弗文瞳孔收缩,手掌移动到我的腰,他行为很亲密,还坐在角落的西厌只是握紧了拳头又松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多余表现。
我若有所思地瞥过西厌,只是眼睛动了这么一下,就被弗文抓住了空隙。他蛮横地吻上来,手掌抵住我的后脑勺,不允许我退后。
这是第二次亲吻,弗文居然没有一点长进,还是我行我素,接个吻像是上刑,一点都不舒服。
在我动手电他之前,这家伙察觉了我的意图,从我嘴唇上离开。
什么也不说,弗文哼了声,走出了房间。要不是及时停止,我的口腔一定又会破裂。
我去卫生间漱口,弄好后就把房门关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薄荷糖含着,缓解火辣辣的嘴巴。
这次我坐在了床边,指着面前的地板,西厌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起身走到我面前,然后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
“阿姿,我不确定你想让我坐着,还是跪着。或者,就这样站着。”
“坐着,你有些紧张。”
“是的,因为和你交代这些,让我觉得有些难为情,我也觉得自己很失败。”
“你哪里失败了?让主人和爱人为你争抢,这不是成功狼人的典范?”
“不、我想先生并没有争抢我的意思。”
“没有?没有他让你二选一,还要你杀了我?”
“这、这只是一个考验,很明显我无法通过他的安排。”
小心翼翼地打量我的神色,西厌在我面前坐下,身上没有任何的侵略气息,显得十分温顺。
“我会把自己的了解,和想法都告诉给阿姿。让你知道我目前的情况,不会让你来猜测。我会一五一十地回答,不管你问我什么。”
就算抹去过记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以及零星记忆的复原,西厌对我还是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
他知道我会反复思考,知道我不喜欢猜来猜去,所以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与我讲清楚,最好是不要让误会产生。
西厌这一趟回去是与左德赛解除主仆契约的。
他非常诚心地述说了自己的情况,认为自己已经不够忠诚,是失格的。他现在的心都扑在我这边,无法像曾经那样做好护卫工作。
左德赛听了这些,还挺爽快地就答应了。
我对此感到很不可思议,但我对这个人并不了解,所以谈不上出乎意料吧?
难不成是因为左德赛对西厌还是抱有了一些主仆感情,还有当初丢弃他的愧疚?所以这一次高抬贵手了?
我依旧保留了一些怀疑,“我以为左德赛为了利益会杀了你,或者设下一些禁止之类的,总之,不会这么简单放你走。”
西厌冷静地分析上任主人,“不,先生不会做。如果没有你,我死了也没关系。但是为了回到你身边,我不能死。先生非要我的命,我们只能对抗了。”
“你的意思是,杀你的性价比不高?”
“嗯,对。恰恰是因为先生注重利益,他知道逼急我了会如何,所以选择了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他的人不会再找你麻烦,也不会赶尽杀绝。而我就算离开他,今后也不会对先生出手。”
所以还是有达成一些协议,不过这应该不是很重要的。
我有些恶趣味地说道:“既然你回来找我,如果我要你杀了左德赛呢?”
西厌:“我杀。”
我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阿姿害怕了吗,认为我有情,还是无情?会联想到我以后如何对你?会揣测我会不会再背叛你?”
“……”
我确实想了几秒钟。
西厌叹口气,“我没资格为自己辩解什么,毕竟我前期表现确实很烂,但请让我用行动向你表明爱与忠心,我会如你所愿。”
“你知道他第一次为什么舍弃你吗?”这是我很在意的点,西厌本人是不介意被丢的,但我想弄清楚。
“西岭城邦背后的掌控势力是两大家族,其中一个家族的小女儿与我的敌人在一起了,一直在计划铲除我。先生为了自己商业上的利益,决定在受埋伏的时候将计就计。”
“发生危险后,我负责引诱敌袭。那次的敌袭就混入了别的杀手,目标不是先生而是我。先生明白这一切,但他放任了。如果没有穿越到你的世界,我会一直躲避追杀,直到力竭而死。”
“你的敌人?你从福利院被带走后,就一直在给左德赛做事。你得罪的人,其实是左德赛的敌人才对吧。”
“可以这么理解。那个巫师曾经被敌对方雇佣,对先生下手,我和他对峙过,打爆了他的左眼球,他当时求过我不要,也说过不会再找麻烦。我虽然没杀他,但是羞辱了他的能力。我也不记得这些手下败将,这是巫师后来告诉给我的。现在他不会找我麻烦了,因为他和先生的利益是一致的。”
我听了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是左德赛的锅,但西厌年纪小下手没分寸,这也是孟大熊说过的,所以他结仇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没想到对手转头还能攀交上大家族,闹了这么一通后,还能成为一伙的。
我的思绪产生了偏差,有点好奇地问:“那个巫师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吗?能让家族的小女儿喜欢?”
西厌愣了几秒,“很漂亮,巫术也用得不错,可能性格比较适合那位软弱的小姐。”
“巫师什么性格?”
随着我抛出的话,西厌蹙眉,他停顿了一阵。他不说话,我俩之间就沉默了。我在揣测他是不是吃醋,西厌忽然对我说。
“这一幕真熟悉,我想我又恢复了一些记忆。”
“比如?”
“阿姿先前会问我吸血鬼的事情,你对非人族和奇特的东西比较感兴趣。”
“哦,是这样的。”
我平淡地承认,西厌又补充了关于那个巫师的情报,是个脾气乖张又会看人下菜的家伙,还很记仇。
但因为脸好身体好技术好,所以那些都算不上缺点,还构成了巫师本人的特色,把那位小姐吃得死死的。
现在巫师没有针对西厌,毕竟他也坑过西厌一把了,目前正忙着帮小姐在家族站稳脚跟。小姐带着巫师和左德赛搭上线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
西厌回来时,就了解了所有的一切,他没有追责,并且还替巫师办过事。
就是因为这样,左德赛又开始重用西厌,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唯一能动摇西厌的人,只有我。
而现在西厌离开左德赛,也并不会让他损失太多。贴身护卫没了还能再养,从第一次能够舍弃西厌时,就注定了这个主人不在乎。
这个例子告诉我们,得罪人了真的很糟糕,我自己上班得罪人了,偶尔都会被刺一下,更何况他们这种要命的。
假如我不找过来,西厌就会继续做忠诚的狼仆。但因为我的到来,他既定的生活轨道完全改变。
“阿姿,我以为我会一直侍奉先生,但是你的出现动摇了我。我为了这份爱,无法再对他忠诚,在你俩之间,我不能控制地只能选择你。”
“我已经不符合狼仆的要求,我挣扎了这么久,我主动抹去了记忆,可再见到你,我就知道先前那些都是白费劲。血魂契约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有多爱你。”
“就算你不再相信我,也不想给我机会,你的身边有了弗文。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你让我跟着你。”
“求求你,无论你给我什么身份,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是西厌惯用的可怜模样,他一这样,我就有些忍不住想要去怜爱他。可我觉得,他本性没改变的话,应该是在示弱。
可能和我的招数有点像,以退为进。
我没有马上回应他,更没有暴露自己的想法,故作冷漠地继续问。
“你对我现在是什么感情?”
“爱和忠诚。”
“我只让你以狼仆的身份留着呢,看着我和别人在一起,你也愿意?守护我,守护我的对象,甚至是我和别人的孩子?”
“我不愿意,但我尊重你,只要与你有关。”
“真的假的?”
“我可以为你立誓。我只是想着,你以后无论做什么,我都能陪在你身边,即使我的身份不再是伴侣。”
他这句话就说得太犯规了,尤其是在这么一本正经,显示忠诚的时候说出来。
会比他以前亲热的时候说的那些情话更加让我亢奋,可能是因为这一面不常见。
这让我怀疑,我要是和弗文瞎搞,西厌可能还会眼巴巴地帮忙守门。
“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想要问我吗?当然,什么时候问都行。”
“西厌,你现在想和我做吗?”
“……这,该怎么说呢,你让我想想。”
我出乎意料的提问也得到有些意外的回答,我还以为他会马上露出弱弱的样子来和我求欢。
以前谈恋爱,觉得他弟弟属性很强,现在做护卫了,年上的感觉就出来了……
西厌真诚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的身体很想抱你,但是在我对你解释自己的情感时,我不想只是因为肉|体,才让你对我有些迷恋和回味。”
“说的也是,生活中并不只有欢愉。”
“你和弗文……”西厌没有问到底,他把后面的话语给吞下,又调节了自己的情绪。
“我俩还没有,他那个德行,我会死的。”
“……”
西厌松了口气,但我后面补上的一句话,又让他无法放松了。
“你多教教弗文,让他好用一些,毕竟你在狼德方面很不错。”
“……我会尽力教导他。”
“西厌,你现在对我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事,让你经历了这些糟糕的事情。记忆没有完全恢复,我不敢说很了解你。但我知道,你真的会放下我,这个认知让我无法再回避。”
“阿姿,我不敢猜你的心思。我现在不在意这些了,随便你怎么想我,好的也好坏的也好。只要你还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保证再也不会伤害你。”
现在西厌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诚实,有一种让人安心的踏实感,当他坚定地做事时,我是可以完全相信的。
不过,他好像对自己有点失望,目前正在努力度过这种自我厌弃的阶段。
“西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是个好狼仆?”
“我为了爱放弃了主人。本质上是一种自私,而我为了自救,现在想把对主人的感情,全部投注到阿姿的身上。只要你是我的主人,我就还是忠诚的。”
如此笃定的西厌真是坦率极了,不用再压抑自己的真实感情,一方面感到极为痛快,一方面又唾弃这种不够忠诚的行为。
我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事实上,是西厌在和自己的观念对抗。在狼人福利院学了那么多知识,拼命努力是为了对主人效忠,然后……
现在都搞砸了。
第六十五章
西厌的人生已经偏离轨道了, 就算是他第二次想要重新开始,也被我搅和了。
但他愿意这样,我得到了最终的胜利。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付出的, 甚至左德赛都没有发力去争取。
不过, 这些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吧。
窗外的夜色深沉, 但是屋内的灯光是柔和的,这样宁静的夜晚很适合发生点浪漫的事情。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 尤其是在其中一方将自己彻底剖开后,不做点符合气氛的事情, 反而奇怪。
狼人这份零星的脆弱感让人有些心动, 或者说是让我心里痒痒的, 想对不会反抗的西厌做一些过分的事情。
想一想,我很久没有好好抚摸西厌大灰狼的形态了。以前做狗的时候, 那可是予取予求的。
按照影视作品来看, 当男女一方开始坦诚的时候,应该就能进行下一步了。
干柴烈火能燃烧一整晚。
西厌穿的是自己的日常服饰,没什么亮眼的设计,但他的身形撑起了衣料,显示出他身体的饱满和健康。
仅仅只是这样被衣服包裹,没有露出多余的地方,他就已经勾起了我的想法。
我还是很怀念他的身体。
略显贪婪的目光掠过他的身形,他好像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但克制着没有试探我的想法。
或许他想, 但现在不敢轻举妄动。
换做以前, 西厌早就进攻了,哪里还需要我磨蹭。有了主人的这层光环后, 西厌的这份恭敬,让我找回了养狗的爽感。
但是,为什么要是我主动。
虽然我俩好像是摒弃前嫌了,他现在摆出这副恭顺的样子,其实就是以退为进,想要让我先忍不住。
进攻方式有很多,主动压制是一种,被动引|诱也是一种。
“你……”
当我正要张嘴下达抱抱我的指令时,没有锁上的房门直接被粗暴打开,快和门框差不多高的弗文不爽地握着坏掉的门把手。
我和西厌一同看过去,弗文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地丢开电子门锁,恶狼先告状道:“福利院的东西真是不太好用,我没用力。”
西厌压住眼里的冷厉,温和地提醒:“损坏了东西需要和一楼的值班人员报备,有一张维修单要填写。”
不管不顾走进来的弗文才不在意这些细节,他伸手将我搂到身前,当着西厌的面与我贴近。
我刚才想要狼抱一抱,虽然不是西厌,但也算达成了?
可是感觉不一样,哎,我是真的享受别人对我的爱,也会回馈这份爱。
弗文将下巴搁在我的头顶上,无师自通了一些茶艺手段,粗哑的嗓音都变得含蓄了点,“我是个不合格的狼人,不会处理这些日常琐碎,元姿说你做得很好,你给我做个示范?”
西厌没有受挑衅,只是看向我,莫名其妙我就成了夹在汉堡中间的肉。
是把弗文支出去,还是让西厌离开,这是个问题。
但眼下这个局面还挺好的,我并没有埋怨弗文打扰了难得的旖旎气氛。
如果不是他在这里,我可能会一边倒地偏向西厌,甚至现在就可能和他滚在床上去了,要是做那么几次,我肯定又抵挡不住。
我对自己的欲望还是蛮清楚的。
再缓一缓,让我再考察几天西厌,不要那么快去接受他。
我知道自己也带了一点赌气的成分,一旦清楚他非我不可后,我那点傲慢又忍不住冒出头。
我想看看我俩到底是谁先忍不住。
“西厌,你去报修,房门坏了,弗文你今晚留在房间守门。”
看到西厌任劳任怨地出去做事,弗文还是不解气,他往我床上一倒,像条上岸的鱼那样翻来覆去。
我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谁让你这样爬床的。”
弗文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他虽然学了点茶艺,但并没有融会贯通,而且他不太会勾引的方式,非常僵硬地对我眨了眨眼。
如果是西厌对我抛媚眼,那效果一定会很好,毕竟他太擅长攻略自己的目标。
可是弗文不同,他别扭地行为有种老爷爷穿丝袜的美感。
“你不要这样勾搭我,看起来很违心。”
“……”
弗文气得一拳将身下的床给捶烂了,我听到轰隆一响时,都忍不住身体抖了下。
“怎么了?”
西厌从我身后过来,揽住我的肩头把我往身后带,他每次保护我都是这种挡在我身前的姿势。
“弗文把床捶烂了。”我指着对面。
刚从楼下填写了报修单的西厌又需要下去一趟,他倒是不介意多跑两次,只是看着我,“你一个人和他相处,没问题吗?”
我点头,“我能搞定。”
西厌:“可是你现在看起来是在放任。”
我:“该出手时我会出手的。”
于是西厌又下去填写报修,不过这次走之前,他好声好气地劝了弗文不要再失手弄坏东西,以及要乖乖对我道歉。
从塌掉的床板走下来,弗文往我面前一蹲,他蹲下来也很高,我看着他的行为,挑起眉头,“又是什么花样。”
“对不起,我弄坏了床,请惩罚我吧,狠狠打我。”
他能说出这句话,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但下一秒,弗文就站起身了,他勾起我的下巴,“你们女人是真的吃西厌那一套,我明显感觉到你刚才有心软。”
把下巴从他手上挪开,我一本正经地表示:“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一直学下去?明明有这么好的教科书在身边。”
“那不是我的个性,伪装总有撕坏的一天。”
“我倒是认为,当你遇见真心想要对她好的对象时,你会愿意有所改变。”
“哦,你不觉得自己可以改变我?”
“当然不,你要是对我一见钟情,或者很爱,你不会是这个我行我素的样子,你多少会顾忌我的。根本不用我去提点,你会自发地改变。”
壮壮的少年脑袋一歪,露出这种听不懂的蠢样,有时候敏锐得可以,有时候又傻得清新脱俗。
这回西厌填好了床板的保修单,他并没有直接回去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门口问我。
“阿姿,你睡我的房间吧,我睡这个床板坏掉的。”
因为明天就要离开福利院了,所以他并没有申请再开一间客房,而是打算自己将就。
我没有听西厌的建议,故意唱反调地说:“没事,我打地铺。”
“我来给你铺床。”
西厌并不反驳,而是顺着我的要求去做了。把被褥抱出来,他叫上一旁充当柱子的弗文,“你也来学。”
弗文皱眉:“你命令我?”
“我只是想让你多学一些,对你自己有好处。”
“铺床什么好处?方便你爬床吗?”
“……”
以西厌之前的脾气,这两句话没谈拢,差不多就要动手了。他在极力忍耐,试图教会不合格的狼人学弟。
最终的结果是弗文不学,并且嫌麻烦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甚至忘记了要给我守门的命令。
真的是垫底的狼德,换了四个主人后,已经越来越野了。
现在房内又只剩下我和西厌,他将床铺好,我突然说道:“行了,我不睡地铺,我俩换房间。”
“好。”
西厌也不问我为什么忽然变卦,他要做的就是遵从,这家伙已经做好了被我磋磨的准备吧?
翌日——
早上六点,我发现自己迟到许久的经期来了,将自己的裤子泡进水中清洗,我听到了敲门声。
抖掉手上的泡沫,我走过去开门,这么温和的敲门方式自然不是弗文。
西厌通宵做了两份去往涂珍海湾的路线图,他打印出来了,我表示自己吃早饭的时候会看,正要关门,他的手掌撑住门板。
“有血味,哪里受伤了吗?”
哦,他的记忆还没复原,关于女性的一些问题不清楚也正常。
每次一想到他主动失忆,我原本不起波澜的心情,又会有些不是滋味。但也仅此而已,我反正接受了他这个德行。
就是因为当初和我相处,西厌才更加了解女人经期这回事,还清楚地掌握了我的时间段以及习惯。
“是月经,正常的话是一个月一次,不明白就自己去查科普。”
也懒得再说什么,我放下打印的纸张,也不管西厌,自己去卫生间继续清洗。
狼的嗅觉很灵敏,按理说弗文也该嗅到,但那家伙没过来看一看,真是狼比狼得扔。
裤子手洗了一半,西厌进来了,他的手指从我湿漉漉的手腕上擦过,像是不小心碰到的。
我忍不住缩了缩手腕,他瞥我一眼,抿唇的笑意稍纵即逝。
将我手中的衣物拿走,西厌挤开了我的位置,说道:“我来洗,也会给你烘干的,今天就能带走,你去休息吧。”
出现了,西厌全方位地照顾。
我正好抽出时间去看路线图,这时弗文过来了,他习惯性地想要占据主导,一把捞过床畔的我搂在怀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血?”
说出这个字,弗文蓝色的眼睛望向里面洗衣服的西厌,他贴在我耳边小声说,“不会是你俩太激烈,他把你弄伤了?”
“这种情况只有你会,我只是月经来了而已。”
“哦~”
“怎么,你懂这个?”
弗文舔了舔嘴角,“我的第二任、第三任主人都有这个时期,我当然知道。她们在那个时候会变得情绪敏感,你呢,会吗?”
“还行吧。”
“今天照常出发?”
“嗯。”
在狼人福利院待了这么久,也是让我长了不少见识,和老院长道别后,我乘坐上西厌安排的车子。
我弯腰往后座去了,弗文也跟上来。
如果西厌也钻后座,我大概会被夹在他俩之间。他俩个头都不小,我一定坐得不舒服,为了保证我的舒适度,西厌选择了副驾驶。
我选了一条风景不错的路线去往涂珍海湾,整个路途大概会有十五天,让我有点意外的是,西厌把甜甜酒吧也规划进来了。
也就是说,在我去找梅简的时候,我还能绕个不远的路,去体验一下非人族著名的酒吧。
按照这个路程,后天就能到。
从我口袋里把路线图拿出来了,看到上面标记的地方,弗文感到有点诧异,“你要去甜甜酒吧?”
“嗯。”我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懒洋洋地回答。
“第二任主人的老公去过这个地方,为此夫人和他吵过很多次。可是我说帮夫人解决她老公,她又会骂我。”
弗文想到了一些往事,蹙着眉头发牢骚,在他的认知里这些事情都很简单,甚至都不需要折中,按照他的心意走就最好了。
“因为夫人还是爱她的丈夫,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呢?你要怎么做。”
“简单,杀了她老公,然后做新爸爸,和她一起养女儿。”
“我没记错的话,你第二任主人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大。”
“有问题吗?”
“……”
我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女主人明明是想培养弗文来做自己女儿的伴侣,要是变成这样,那一定精彩极了。
弗文的思考绝对比西厌要简单,心眼子应该也没那么多。他这个考虑,就是只负责女主人,然后把惹她伤心的玩意全部处理掉。
换成西厌来解决这种事情,应该会手段温和些,毕竟他会顾虑女主人的想法,大概是做到爱屋及乌。
杀了丈夫,女主人会痛苦,西厌不会做,但弗文会,区别在这里。
如果我先遇见弗文,或者弗文的第一个主人是我,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呢。
我只是这么设想了一下,目光转过后视镜,我看到了西厌的金色瞳孔。
他也在透过后视镜观察我,当我的视线撞上,他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脸。
我不由得想到了今天早上,他帮我洗裤子并且烘干的场景,就算是琐碎的生活任务,他也会认真地完成,因为这和我有关。
女人会被一些细节打动,这一点在我身上是成立的。
当时想去甜甜酒吧,是因为我失去了西厌,所以想要捞回一个非人族,又或者寻求一些安慰。
但他现在回来了,还主动给我安排这个地点,是他在考验我,还是满足我的癖好?
总之,我应该是不亏的。
下午我和梅简联络,谢天谢地,他终于能够正常地和我沟通,但是嗓子有些哑,我一点都不想猜测他经历了什么,不过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幸福的。
我把自己的路线告诉给了他,说半个月后会到达涂珍海湾。
提前这么久告知,这两口子完全有时间准备招待的事情,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这一趟我看过梅简,见一见水畔大陆的风景,然后就能没什么遗憾地回去了。
至于要不要带西厌回家,现在选择权在我手上了,还能用这件事逗逗他……
我原本想着去甜甜酒吧,我是不会亏的,但当我们真的来到此地,并且订了一个晚上的房间后,我开始有些后悔了。
酒吧可以说是整个城邦最阔气恢弘的地方,它虽然限制高科技交通抵达,但是酒吧内部是有高新技术产品的,至于作用是什么,这就需要使用者自己去开发了。
这个落后的城邦就靠着甜甜酒吧创收,场地很大,我就算在这里不重样地玩,都能逛三天三夜。
我并非要在这里一掷千金,就是赶个新鲜罢了,看一看不同物种。偷偷问了一句消费,西厌说他出钱,让我不用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于是我跑去问账单,加上住房一起两千多金币,这已经超过许多玩乐的水平了,甚至在甜甜酒吧里面也算不低的消费了。
既然这么贵,当然要玩尽兴。
下午准备去玩,我又接到了一个陌生的联络号。
自从和梅简联系上后,他的联络号我都熟悉了,这次又会是谁?
“接吗?”
总是留意着我的一举一动,比起弗文这个到处瞧瞧看看的家伙,西厌总能最先发现我的情况。
我干脆给他看完整,问道:“这个联络号你熟悉吗?”
“开头的数字是达亚城邦的。”
我觉得这个名称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我没有接,响声不断,大有我不接就一直打的意思。
摁下了接听,我还没开口,对面传来低沉平稳的男人声音,语速缓慢,咬字清晰,十分有磁性。
[你好,元姿小姐,我是达亚城邦蒙氏家族的四子,蒙纳。]
我有些惊讶,不由得看向西厌,没想到他比我还震惊。这大灰狼失忆了,当然不知道对方是因为田栗子才能知道我。
田栗子给我用她的卡和钱,就算做了伪装,被老东家查到也不奇怪。
“你好,四少爷。”
[关于栗子的事情,我想当面与你询问,什么时候能见面?]
对方相当的直白,这种不拐弯抹角的做法深得我心,我想了想,“我在甜甜酒吧等你两天,可以吗?”
[好,再会。]
结束通讯,大黑狼还在东张西望,大灰狼倒是一直很在意。
“蒙纳和你没仇吧?”我后知后觉想到这点,问了句。
西厌摇头:“没有,先生以前和蒙氏家族关系还行,今后不排除合作的可能性。”
“那你紧张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和蒙纳认识。”
“你自己消除的记忆,我都懒得和你讲。”
“……”
自知理亏的西厌垂下狼耳朵,不敢再多问什么,他专心给我带路。
虽然这两只狼都知道甜甜酒吧,但是弗文从未到过,他只是发现第二任主人的老公来过这里。
西厌倒是来过好几回,有时候是给伙伴凑人数,有时候是陪着左德赛过来洽谈事情。
这次的豪华大包厢是西厌订的,还开了香槟塔,来陪我们玩耍的有蛙人、精灵、人马、蛇人、史莱姆、龙族、蜥蜴人、不死族……
虽然每个种族都只派来一个代表,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好看,就算是骷髅架子也是一米八三的身高,头骨都比别人圆润。
西厌没有找狼人来玩,毕竟他和弗文也不是一般狼人比得上的,主打一个体验不同。
为了让我玩得开心,这期间一直是西厌在维持包厢的秩序,缺了什么他都会马上去备好。
最好的忠仆就是替主人做完一切,然后又完美隐藏自己,不需要顾忌他。
一开始我还有些拘谨,西厌就作为中间人,给我介绍,还要递话题。
暖场有那么十分钟,我就开始陷入这酒局编织出的热闹中了。
我摸了摸蛙人的皮肤,十分光滑,简直像绸缎一样。原来在他们情绪高涨时,还会从身体分泌粘液,这个设定听起来有点糟糕。
其实在Z组织里面也有一个蛙人,但我没好意思去说摸摸人家的皮肤,会显得很变态。
我现在十分可惜,为什么自己在经期,导致我无法喝太多酒,本来最近烦心事就太多,还影响了正常规律。
西厌:“没关系,你和大家玩,输了弗文和我都能喝。”
一旁扯史莱姆的弗文不爽道:“我?”
“有什么问题?你是阿姿的狼仆,应该替她做这些。”
“……”
“当然,弗文你不能的话,让我来也行。”
“滚,你少高高在上,我能!”
丢开变成一团的史莱姆,弗文拽开我身旁的骷髅架子,将我往怀里一带,“你玩,输了我喝。”
听着还挺霸气。
“真的?你酒量怎么样?”
“喝就是了,问那么多。”
弗文现在才是我收的第一个狼仆,按照顺序来,也是他先替我挡这些,所以我并没有拒绝。
和这些非人族玩骰子、纸牌、转盘、抽签,不管怎么玩,我输了都是让弗文喝酒。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很凶残的大块头,两米的个子,居然不擅长喝酒!
弗文死撑着的时候我没有注意,还在摸熊人的耳朵和熊掌,只听西厌叫了一声弗文,然后就是一声响彻天灵盖的狼嚎声。
西厌立即捂住我的耳朵,其他的非人族也是抱头捂耳。
足足嚎了三分钟,弗文往后栽倒,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幸好他没有变回原形态,否则今晚就要在包厢睡觉了。
西厌叫来服务人员,安排他们把弗文抬回房间。
“你还想玩吗?”他问我。
已经玩嗨的我都没顾得上醉倒的弗文,反正西厌能安排好。我顺势靠在蛇人强韧的尾巴上,揉着尾尖,兴致勃勃地说:“我还能玩。”
看到我笑得这么开怀,西厌有些愣神,他也笑了笑,“那好,现在输了就换我来喝,只要你高兴。”
我没有测过西厌的酒量,还在谈恋爱的时候他也比较少喝。不过半个小时后,我就知道他酒量不错了。
手气太臭了,截止十分钟前,我居然连输六次,西厌就被灌了这么多次。
但他一句话都不说我,只让我放开心去玩,好像是在对之前的事情做弥补那样,极度迁就。
我也想着去尝一尝这烈酒,西厌捂住了杯口,他让服务员送来一杯调制的果酒,“阿姿,你喝这个比较适合。”
推开他的手,我拿过他的酒杯,试着喝了两口,是很苦涩的味道,但入喉就会变得绵密厚重,舌根处反而又渗出一点点甜来。
尝了一点惩罚的酒,我又拿过果酒喝了半杯,喝不完的习惯性地递给了西厌。
他愣住了,没有马上接。
“也是,你还没恢复记忆,你以前很喜欢吃我剩下的。”
“我喝!”
看我要把果酒递给身旁的蛇人时,大灰狼立即夺过酒杯,自己一口喝下。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给我。”西厌有些害羞地握着杯子,小声地表示。
他刚刚故意舔了我嘴唇碰过的杯口。
我懒得理睬他的小心思,又转身去划拉人鱼的鱼鳞,这凉飕飕的触感和蛙人的又不一样。
又玩了一阵,在小伙伴们的起哄下,我和人马抽签到不同的序号,被精灵安排了,让我骑着人马绕着包厢跑两圈。
我看着很高的人马,他从胯部开始就变成了修长的前蹄,而身后还有马的特征,尾巴柔顺蓬松,躯干特别健壮漂亮。
马没骑过,人马倒是能骑,我感觉很微妙。
人马的背上没有安装马鞍,高度又不矮,我正打算踩着沙发骑上去。腰部忽然一紧,西厌从后方抱起我,将我一下送到了马背上。
这一刻我没有想到什么旖旎的事情,反而想到一句:爸爸的爸爸叫什么,感觉很像小孩子们玩的摇摇车。
后续我还感受了被蛇人缠绕、精灵给我编发,甚至骷髅把自己的肋骨拆了,来了一段才艺表演。
这个晚上真的很放松,这样的快乐一直持续到深夜一点多。
香槟塔都被喝光了,原本是打算通宵,但西厌认为对我身体不好,在这方面他倒是有些强势了,不允许我乱来。
所以包厢一点半清场了。
我和西厌去往甜甜酒吧的住房,先是去看了下喝醉的弗文,这头狼已经不省人事,睡姿极其不规矩。
走过去给弗文重新盖被子,他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像是在撒娇的小狼。我觉得有趣,忍不住给他拍了照,扯扯他的狼耳朵。
逗够了弗文,我带着西厌退出房间。
一共订了三个住房,我的在最中间,一旦我有什么事情,两边都能快速反应。
“也不知道那个四少爷是明天到还是后天到,哦,要在这里待三天两晚,记得续房。”
想到这件事,我拍拍西厌的胳膊,他这次没有在门口停下,而是跟着我一起进了房间。
“我已经续房了。”
“你办事我放心,我要洗漱了。”
“嗯。”
去浴室洗漱,碍于经期的关系,也没有洗太久。我穿着睡裙走出卫生间,我看到还在房内的西厌。
在包厢玩了那么久,难免沾染浑浊的气息,我把头发一起洗了,但是没发现吹风机,这才出来找。
“我帮你吹干。”
西厌在卫生间的按压抽屉里找到吹风机,他还搬了椅子过来,我没有拒绝,就顺从地坐在椅子上,等着他给我吹头。
吹得半干,我打了个哈欠,才发现我们是面对卫生间的镜子的。
发丝浮动时,能看到他专注的模样,这也太方便我观察他了。
他保持着人类的样子,但是狼的特征留了下来,比如耳朵和尾巴。
长袖挽了两圈,露出他的小臂,上面的青筋很清晰,腕骨凸起,撩过发丝的掌心是热的,手背的血管呈现出明显的青色。
我可能观察得太仔细了,他的手指……
我是有幸试过他的手指的,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的思想正在不受控,身体也有些不安分了。
吹风机的声音很微弱,一点都不吵闹,我觉得我心脏跳动的声音都要比这个大。
不行,我在经期,什么都不要想。我只是前半夜玩得有些太开心了,现在还在亢奋。
头发吹了二十多分钟,终于能够清爽地躺平,我以为在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中,只有我是被调动起来的。
但我错了。
西厌只是比我更擅长忍耐和隐藏,他的裤子撑起了一个壮观的弧度,那已经是不能掩盖的。
“对不起。”
察觉我的视线,他替我清理着卫生间,把那些碎发都打扫以后开始道歉。
我其实是高兴的,比起看到他无动于衷,我更喜欢看到他忍耐。
虽然失忆后第二次与我相遇,还是走向了我,但现在的西厌看上去并没有热恋时期的感觉。他很紧绷,生怕在我身边做错事,连正常的撒娇都不敢。
还是因为缺少了正常相处的过程,所以西厌对待我始终有些拘谨。
“你也太明显了。”我坐在床沿,看着他。
西厌垂着目光,企图用尾巴遮掩一些,但这样只会更加奇怪。
“自己放松一下。”
“……”
西厌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触碰到我的目光时,他又满脸殷红地压下脑袋。
“听我的命令,就在我面前,放松它。”
“……阿姿。”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委屈极了,可又不能反驳。
“现在,马上。”
西厌闭嘴了,他迟缓又僵硬地在我面前解开皮带,接下来的事情就如我所想一样。
一开始是生疏的,但身体的记忆总是最先苏醒,他安慰自己的动作变得熟练,强制忍耐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地露出来。
可能还是在我面前感到羞耻,西厌沉默地咬牙转过身,继续自己未完成的事情。
可是许久,他都没有得到轻松。
直到我慢悠悠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西厌。”
努力吞住攀升那一刻的声音,西厌的肩背都在颤动,他整个人都躬起来,低低地喘气声在房间回荡。
我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这不陌生。
拿他消遣后,我的恶趣味也得到了满足,缩回被窝里,我吩咐道:“把你的房间取消,今天开始和我同房,天气冷了。”
“是。”
“洗干净,然后来抱着我睡觉,其余的什么都不要做。”
“阿姿,你在欺负我。”
久违的一点委屈,他带着满手的痕迹,鼻音中染上一丝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撒娇。
“不愿意?我可以去欺负弗文。”
“……愿意的。”
困意上来后,我听着西厌清扫的声音,把这当做助眠,我沉沉地睡去了。
早上我醒来,背后搂着我的是西厌,比起我自在的样子,他显然是一整晚都没睡好,但是很暖和。
他刚想和我打招呼,走廊外就响起尖叫声,随后是弗文暴虐的声音。
西厌立即起床,跳下去之前,他像是身体残留的记忆在作祟,俯身在我额头亲了亲。
我和他都怔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早安吻?”我摸着额头,故意询问。
西厌的尾巴晃了晃,“身体自己就……好像,我曾经经常这样。”
如果不是外面持续传来弗文的大嗓门,我可能会拉着西厌再回忆一下。
他出去处理突发事件,我则是慢吞吞地起床收拾。
等我穿戴整齐地走出去,西厌已经摆平了,无非是早上弗文醒了,匆忙出门找我,然后没看路撞翻了人,得罪了同一楼层住户的女客人。
弗文撞翻了这位纤细的女人,他又随便拉扯别人起来,还把对方手拉脱臼了。
烂摊子全都丢给了西厌处理,弗文本来还想去浪,我电了他几十秒,把他强行压到女客人面前道歉。
女客人已经被西厌哄好,还得到了经济补偿,对于弗文的粗鲁就不再计较,只是让我管好狼仆。
我拽着弗文的大尾巴,“听到没有,和西厌好好学。”
弗文冷哼:“你赶紧滚回你的世界。”
我:“你不想要找到好伴侣了?”
弗文:“等你滚了,我就自由了,自然能找到。”
“你这个脾气怕是难,至少你学学西厌怎么对我的。”
“你说抹除记忆,做墙头草这种?”
“你学点好的。”
嘴上说着,我又是一脚踹到弗文的小腿上,他结实得很,还能对我龇牙。
由于和蒙纳约好了在甜甜酒吧见面,最迟等到明天,所以我有了充足的时间在这里玩乐。
今天也是与非人族狂欢的一天,和矮人跳舞,和魅魔学习穿搭,和树人拔河,再跟着精灵学乐器。
这忙碌充实的一天过了一大半后,我才发现我这边的画风有点不对。
很多来甜甜酒吧的人类就是找乐子搞涩涩的,而我这边似乎成了体验生活与教学。甚至很多在里面上班的非人族都想过来和我玩,毕竟我的包厢这里老少皆宜。
隔壁包厢大概都冲上禁忌了,我这里还在乐呵呵地大合唱。
走出包厢,让弗文在里面和员工掰扯,我把西厌抓出来质问,“有点不对。”
“哪里?”西厌装傻。
“没有特别服务吗?”
“你在经期,阿姿。”
“我可以看或者听,就像昨晚对你那样。”
“你可以这么对我。但我不想你对他们这样,和大家交朋友就好,毕竟你只是来长见识的。对你客气点,不能越界,这是我对他们的要求。”
大概是昨晚已经在我面前突破廉耻了,西厌居然没有隐忍,把这些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难怪没有任何一个来陪玩的小伙伴对我抛媚眼,原来是一开始就被西厌警告了。
我抬头望着他金色的瞳孔,笑着说,“我非要挑逗他们呢?”
西厌低头,让我的手摸到他喉咙上的狗牌,他温顺又祈求地说:“我在这里。”
现在知道说你在了,之前还敢跑。
翻旧账的我拍拍他的脸,正要推开他,西厌的眼神一变,调换我俩的站位,他将我半抱着护进怀里,看向走廊的尽头。
电梯打开,我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那是一个约莫五十左右的高大男人,他穿着深色的风衣,拄着拐杖,走路显得有些蹒跚。
尽管这样,他给人一种强势、冷厉的感觉,好像眼里容不得沙子。
男人一步步地走过来,目不斜视,面容肃穆,西厌终于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
“木禾。”
第六十六章
这个名字从西厌口中出来, 我终于想起来者是谁。
西厌曾经说过,左德赛身边有一个从年轻时代就一直跟在身边的狼仆,这绝对算得上共同成长过来的。
如果说哪位护卫在左德赛的心里最重要,毫无疑问就是木禾。
就算左德赛身边替换掉数不清的护卫, 这位狼人始终存在, 就算他已经无法胜任一线工作。
木禾年纪大了, 作为狼仆来讲也会有年龄限制。在四十五岁以后,他的腿伤就一直反复发作, 是左德赛要求,他才退居二线, 但并没有完全离开这个岗位。
他如今在左德赛的身边担任的是护卫统领, 负责安保方面的一切事情, 他大概会在这个狼仆的岗位上燃尽一生。
在狼人福利院挑选西厌的时候,木禾就与左德赛产生了分歧, 一个认为很可以, 一个认为不太行。
但最终木禾退让了。
现在真正地见到这位称得上德高望重的狼人,他很冷峻,年龄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气场上的强悍,还有历经事实后呈现出的坚韧。
我有些不太喜欢他,但又不由自主地被木禾所吸引,他一丝不苟的着装打扮,冷冽刚硬的外形,如果不是岁月赋予他一些面庞上的皱纹, 他会显得更加冷酷不近人情。
他的眼睛也是金色的, 这是睿智、不动摇的一双眼。
如果西厌没有遇见我, 没有和我发生交集,他或许以后也会拥有这么一双金色眼睛, 不含柔情,不带动摇。
西厌盯着木禾,他少见地出现几分警惕之色,按理说,木禾这个腿脚不便的样子,肯定是打不过他的。
但万一对方在甜甜酒吧周围埋伏了一堆人,这就不好讲了。
不再暗自总结对方是个什么货色,我只是恶意揣测是左德赛派木禾过来的,难道反悔了,又想要把西厌要回去?
思及至此,我将搂在我身前的手臂给抱住,镇定地拿出气势与走廊对面的人开口。
“你好,木禾先生,我是西厌的主人和爱人,我叫元姿。”
我刻意强调了这个双重身份。西厌都没想到我会这么郑重其事又充满敌意地宣扬,他愣了几秒后,还感到有些受宠若惊,抱着我的双臂都更紧了几分。
沉静的目光掠过我们,木禾的面部肌肉有轻微地抽搐,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才会微弱地牵动了表情。
“西厌,你让我感到失望,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无法接替我的工作。但是左德赛总认为,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年轻的我,你和我并不完全相似。”
我终于知道木禾为什么对我有一些吸引力了,他是有些像西厌的,尤其两个人都不说话装冷酷的时候。
就这么站在走廊对峙也不是办法,既然木禾能找过来,现在还光明正大、单枪匹马地出现,足以说明他是想来聊一聊的。
要不要坐下来谈?我只是这么想着,对方已经很自在地开口。
“不必紧张,我只是过来看看,进来坐。”
已经订好了房间,感应门打开,是一间淡雅的适合聊天与办公的议事厅。
我看着木禾拄着拐杖走进去,也不甘示弱地要跟着过去,西厌拽住我的手腕,有些担忧。
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我问:“你怕他?”
西厌的狼耳朵趴下一半,他神色复杂地讲道:“我很多护卫实战技巧都是他传授的,理论上来说是老师。”
“哦,相当于师父。那我们更要说清楚了,你有信心在发生冲突的时候保护我吗?”
“当然,我不会让你有事,木禾不能伤害你。”
这句话倒是说得肯定,看来他对木禾的尊重是建立在对方也尊重我的基础上。
我和西厌走进室内,木禾将拐杖放在了一旁,他坐下来品茶的时候比站着要和蔼几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西厌坐在木禾的斜对面,而我是正对面。我甚至想着,就算是左德赛本尊过来了,我都不会胆怯。
还未开口,西厌忽的握住了我的手,眼神里抖落出些许惊恐。
“怎么了?”我什么都没感觉到,显得有点茫然。
“想起什么了。”
与我的状况外相反,对面的木禾好像很清楚西厌怎么了。
西厌先是对我笑了笑,随即直视对方,坚定地说道:“不管怎么样,这次我不会再回去,我做出决定了。无论失忆几次,我都会选择阿姿。”
木禾了然地点头,淡淡提了一句,“尽管这样可能会害死她,让她全家都被报复?”
西厌的喉咙里有了压抑的怒吼,却无法回应这个问题,我好像有些明白他独自回来时遭遇了什么。
简单粗暴但又有用的做法,就是用在乎的人或事情去威胁。
可现在不一样,我在场,并且开始瞎编。
“随便你,我也不是没有助力的。我们与蒙氏家族有来往,如果左德赛非要针对我,我会反击,我并不害怕。”
只要我不回到原来的世界,就不会波及到我的亲朋好友,而我自己可以与西厌共同面对这些事情。
我是西厌的主心骨,我顶住了,他就没有什么顾虑的了。
如果不是现在的场合不适合表明心意,西厌大概会对着我疯狂摇尾巴,把我抱在怀里亲个不停。
紧紧握着我的手,西厌笃定道:“木禾,你无法再让我改变主意。”
“是么,那就这样吧,祝你以后过上想要的生活。但我果然没看错,你无法接替我成为最好的狼仆。”
话语一转,男人的严厉软化了,就像夏日融化的冰块,不再冻得伤人。
这个时候,他那种上了一些年纪的沧桑和倦怠翻涌而来。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偷懒的地方,他放松了身体,喟叹了一声。
木禾的气场变化后,西厌也不再过于紧绷,那种随时戒备的姿态也有所改变,甚至又有了面对老师的尊重。
气氛变得融洽了一些。
这两人要是变成狼的原形,我说不定还能上手摸一摸?有点大逆不道地这么想着,我居然想摸西厌的老师,不过只要是毛茸茸形态,年龄没什么关系的。
我再次确认道:“所以你不是来带走西厌的?”
“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洗掉记忆,全部重新来过,也压不住了。总有一天会想起一切,然后离开。”
听到木禾把洗记忆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总觉得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如果左德赛能够权衡利弊放弃西厌,甚至从来没有出面过,那他干嘛这么针对我?非要对方在我和他之间做选择?
一定有我们都不知道的细节。
“木禾先生,西厌失忆,他说是自己主动选择的,是吗。”
“是我引导的,他同意了。”
“你?”我很吃惊,我以为他会说是左德赛指示的。
“查出血魂契约不难,就算隔着两个世界。虽然古老的契约不可消除,但通过其中一方履约者来反过来制约另一人,如今的魔法是可以办到的。”
“……”
原来还是因为我。
为了保障我,西厌选择了清除记忆,重新来过以后,他就认为是自己主动要求抹除的。
至于木禾是怎么引导的,话术倒也不必太多,毕竟西厌还有我这么个软肋,这就是诱导的结果。
原本绑定血魂契约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没想到却成为定时炸弹。这就是不学魔法的下场,西厌漏算了这个可能性。
“阿姿,不带任何关于你的物品过来,是害怕你被追查到。但我没想到,血魂契约也能被解析,魔法是庞大且复杂的力量,我害怕……”
“你恢复记忆了?”我看向他,有些急切。
“只是看到木禾以后,想起了一点关于失忆的事情。我的消失看起来是有原因,但我并没有拿出勇气去面对,我选择了退缩。我不想给自己找借口,从结果来看我就是抛弃了你,没有在当时与先生决裂或者反抗,而是顺从了。”
“你怨我是应该的,但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也不会犹豫了。”
无人知道西厌在面临考验的时候想了什么,也不能体验他当时被威胁的心境。
在各种拉扯中,为了不让我的生活受到影响,他妥协了。
忍不住摸摸西厌的脑袋,给他一点鼓励,被我怨憎了这么久,甚至到现在他也觉得全都是自己的错。
明明更可恶的人就在眼前。
“我不明白,左德赛先生已经舍弃了西厌,那么他离不离开重要吗?他跟了我不是更好?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针对我的事情。”
“针对,是的,我在针对,这和左德赛是没关系的。他早就愿意放走西厌,可能是因为仅存的一点点对小狼的良心?”
“木禾,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西厌瞪大眼,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现在有点想拿起桌上的茶杯泼这个家伙,但是我的手刚有动作,就被木禾拿起的拐杖摁住了,他看出来我想泼他。
西厌不满地挪开压在我手背上的拐杖,拉过我的手掌,给我揉了揉
“木禾,当初是你觉得我不够格,但后来要留下我的还是你,到底为什么?”西厌自己都糊涂了。
我揣测道:“有没有可能是傲娇,在多年的教导后,算半个老师的木禾先生很满意你了。”
西厌小声对我说:“不可能的阿姿,他向来对我没好脸色。”
狼人的听觉嗅觉都很强,不管声音再低,木禾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了一些追往昔的架势。
这或许是他埋藏在心里许多年的事,只有他和左德赛知道的。
现在有了两个新的听众。
木禾年少跟着左德赛一路过来,他有过恋人,并且已经发展到订婚。但如今的木禾依然孑然一身,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一次遇袭中,木禾面临了两难选择。设想了千百种方法后,他绝望的发现自己只能救下一个。
当年那种做选择的痛苦,他从未忘记。
选择未婚妻就会让左德赛死亡,救下左德赛,未婚妻就会被撕票。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他选择了左德赛,永远地失去了恋人。
木禾在悲痛中选择了抹去关于未婚妻的全部记忆,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咒语好像都不管用了。
不管剔除几次,未婚妻的脸总会模糊地浮现,然后变得清晰。
他就好像被未婚妻的亡魂诅咒了。
从那次以后,他的一生都要奉献给左德赛,否则如何面对因此而死去的未婚妻。
他也没办法再爱任何人。
狼仆并没有在主人与爱人之间必须做选择的要求,左德赛从不要求这些,但这是木禾想要的。
尤其是能够顶替他位置的狼人,必须做到。
第一次在狼人福利院看到西厌,木禾就觉得这个小狼人的身上有他的影子。
这是西厌被左德赛看中的原因。
木禾认为西厌是像自己,但本质是不同的。西厌内心比较感性,是有软弱之处的,他的忠诚是想要得到主人的认可与需要,孤独的小狼想拥有家庭和爱。
一旦出现能给他这个感觉的人,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换言之就是,万一当初二选一的极端情况再次出现,作为主人的左德赛会出事。
把这些情况都与左德赛说清楚了,但是对方却说,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确实没有发生,并且还是左德赛先遗弃的西厌。
原本事情到这里,应该是能很好的结束了。西厌回来讲清楚也算是好聚好散,但这个行为很意外的惹恼了木禾。
他既希望西厌能够完全替任他,又觉得西厌做不到这样,无法做到极端忠诚,将所有都奉献给主人。
一切都如他所料。
而当西厌真的要离开时,木禾出现了极为复杂的心理。年轻时他所失去的爱人,为什么西厌可以选择。
他知道西厌会选择什么,所以他感到了恼怒。
木禾只是为自己没有去选择的另一条路感到了不平衡和妒忌。
我与西厌这么辛苦,饶了这么一圈,都是因为他的私欲。
或许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身上也很难成立,毕竟西厌当初也算是自愿回来的。
西厌明明也可以不管水畔大陆这边,可他身为狼仆的忠诚让他选择要好好交代,只不过最后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是木禾促成的,也有西厌自己的原因。
“哗啦——”
这一次我的茶水泼到了木禾的脸上,他没有闪躲,我还想抄起茶杯砸他,但他的眼神对了上来。
在这种无声的威压中,我有一瞬间的迟疑,只一晃神,西厌已经将我抱走。
他不是在维护木禾,而是不想对方有所动作伤到我。
木禾将脸上的茶叶擦掉,并不在意身上的痕迹,拿过拐杖撑起身体,他抖掉眉眼上的水珠,又用另一只手将散落的额发往脑后顺过。
“一念之间能发生很多事情,对吧,西厌。”
这是木禾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走出了内室。
就算我没有什么格斗经验也看得出来,木禾完全没有防备,他就这么缓慢地背对着我们走,好像给了西厌很多机会。
能够对他一击毙命。
但我们并没有这样做,一来我过不了自己这关,二来我认为活着才是对木禾的惩罚。
如果西厌为了泄愤杀了他,反而好像被利用了。
木禾从西厌身上看到年轻时的部分自己,然后迁移情感,就算被西厌杀了,也能麻痹自己。就当做是爱着未婚妻的那个自己对如今的他做出的惩罚。
木禾还有很多时间去消化自己的结局,希望他长命百岁。不过以他的性格,重来一次,还是会放弃未婚妻的。
是个好狼仆,不是个好对象。
我的气来得快,消散得也快,泼完水以后,我甩了甩手,西厌给我擦了擦沾湿的手指。
望着木禾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电梯中,我收回视线,冷不丁对上西厌的眼睛。
“阿姿。”他小心翼翼地叫我的名字,有那么几秒,给我的感觉很像胖胖时期。
“怎么了?”
“我的记忆如果一直这么断断续续的,你不要嫌弃我。你会带我回去的吧?你也看到了,我绝无可能再回到先生身边。”
这熟悉的祈求和熟悉的腔调,相处的模式比起最开始的那几天克制,有了更亲近的感觉。但他还是很恭敬,没敢像以前那样得寸进尺地攻略我。
“啧,忘记一件事。”我一拍大腿,显得有些懊悔。
“怎么了?”西厌紧张地问。
“应该让木禾报销我们这几天所有的费用,就算是让你强抢。”
“……木禾好像没走远,我去抢?”
“可以,给他留条裤子就行。”